盛氏氣血上湧,怒道:“你……”盛昌宏將她攔住,對蔣世平道:“你此話當真?”他平日待人接物皆春風拂面,和顏悅色,此時嚴肅了神情,笑意全化作凜然,好似天際壓頂的烏雲,不怒自威。

蔣世平還要回口,嘴唇開闔了幾下,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正僵持著,忽聽見門外有人低聲罵道:“還嫌丟臉丟得不夠麼?”

盛氏心頭好像劃過一道閃電,雷聲隆隆。

老太太來了。

吳智媳婦忙奔過去開啟房門,空蕩蕩的院子裡只有老太太扶著秦媽媽站在房門口。

蔣大老爺見母親一臉怒色,不免慌了神,也顧不得責問盧氏,忙起身幾步走過來攙扶母親:“老太太怎麼過來了。”

老太太柺杖重重砸地,對兒子冷笑道:“我若是不過來,豈不是要做那最後才知道始末的糊塗蟲?”

蔣大老爺沁了一腦門冷汗,低頭道:“都是兒子管教不嚴,才讓媳婦和平哥兒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老太太搖搖頭,道:“你們的糊塗賬稍後再算,先把要緊事理清楚了。”所謂家醜不外揚,如今當著盛家人的面,自家事自然是容後再議。她這一點,就比屋裡幾個蔣家人明白多了。

從老爺太太來了院子裡開始往外攆人時,就有丫頭跑出去報給老太太,她正在屋裡擔心,聽得稟報就立刻換了衣服匆匆趕過來,只是那時屋內盛氏正講在關鍵處,她在外頭也聽得愣住了。正思緒萬千,便聽見裡頭幾乎要吵起來,眼看實在是不堪,便只得出聲鎮住場面。

有了老太太在場,兩家人都偃旗息鼓,氣勢也都收斂了。盧氏幾乎無地自容,低頭站在一邊,老太太只進門時掃了她一眼,之後便再不分心管她。

早年蔣盛兩家定親時盛昌宏曾隨祖父到過盛家,對當時爽朗潑辣的盛老太太的印象尚好。當年的盛家,祖上蔭封美名,盛老太爺也是一方士紳,更兼兩個兒子一商一文都出了名堂,在方圓百里都是數得上號的人家。只是時來運轉,二十多年過去,能文的早已亡故,能商的這個兒子卻被蔣老太爺的期望硬生生掰成學文之人,考了幾十年的舉人總是名落孫山,屢敗屢戰,生生淪為省城人的笑柄,自己是一塌糊塗,養的兒子也是一派爛泥扶不上牆,活活作踐苦了自己妹子。

盛昌宏冷冷掃過蔣氏父子,這才和弟弟一起躬身給老太太行禮。

有對比才有高下,看著頗有風度氣勢的盛家兄弟,再看看只顧暗自嘆息的自家兒子和有些萎縮的孫子,蔣老太太也是百般滋味齊上心頭,只是此刻沒有多餘時間來感慨,直接問道:“盛哥兒兩口子要和離?”

盛氏上前兩步,跪下來道:“求老太太成全。”

老太太細細看著她,半晌,嘆道:“你進門這麼多年,是個孝敬長輩、疼愛姑叔的好孩子,對妾室庶女也都和和氣氣,對子女更是體貼照顧。是我們蔣家沒福氣,和你有緣無分。”

盛氏眼眶裡瞬間凝滿了淚水,刷地流了下來,她磕下頭泣道:“多謝老太太成全。”論理,老太太的稱讚她受之有愧,可是身為一個和離之女,必須有這樣的評價才能讓她以後的日子不那麼難過。

老太太緩緩搖了搖頭:“一言一行都出自於你自己,我老婆子不過是在一旁看著罷了。只是可憐了我的定哥兒,小小的年紀不但得了這麼個病,連父母都是不全的。”她目光慢慢抬起,將屋內幾人徐徐掃了一圈,最後停在盧氏身上,雖然老太太一言未發,但盛氏彷彿聽見了一聲微不可查的無奈嘆息。

她沉吟半晌,猛的用柺杖重重敲一下地,道:“既然平哥兒媳婦開口求了,那便由我這昏老婆子做主,定哥兒就讓她先帶走治病去。”

作者有話要說:額,厚臉皮上來說,今天只寫出這麼多,雙更的話,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