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狀很少,中風徵兆更明顯,醫館的大夫權衡下,便以中風先兆為定論,診治上錯了位。周韻暗暗握緊拳頭,恨不得將遲鈍的自己碎屍萬段。

蔣世友無言以對,只得按住她的手,兩人慢慢走回房去。

這日晚,蔣世友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是睡得不穩,腦子裡總浮現出周韻眼中難忍傷痛的樣子,子欲養而親不待,大約說的就是這種情形了。他回想起自己的前世,小時候父母不和,空蕩蕩的家裡常常只有自己和保姆,長期的寂靜讓他變得煩躁不安,極易發怒,每次發作起來便把能砸的東西全砸光,這樣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孩子成了壓斷父母岌岌可危關係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出錢給他治病,提供給他優渥的生活,但是誰也不肯和他一起生活。待他明白這一點後,拼命壓抑自己的個性,甚至矯枉過正,變成一個和軟沒脾氣的人,但是這樣的努力已經是毫無意義了。待他來到這裡,有幾次還幸災樂禍地想過,若是父母知道了自己的死訊,會不會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不被期待的孩子終於消失在世界上了。

他腦子裡一團混亂,迷迷糊糊睡了一會,一個機靈,突然醒了過來,望望窗外,天色微亮,隱隱魚肚白光透進窗紗,他側耳聽了一會,隔壁屋的周韻還睡得很沉。蔣世友煩躁得厲害,便披了件衣服,悄悄出了門。

此時各院的門禁已開,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往後園子而去。

不知後園的荷花是什麼品種,如今已近九月卻仍是滿池花開,透過一層沁涼薄霧,粉色和白色在重重碧綠荷葉中交相盛放,大大小小的蓮蓬點綴其中,花花葉葉在寒涼的秋日清晨裡蒸騰出陣陣清香。岸邊的桂花也開了,一串串星星點點的米粒花朵幽香四溢。

蔣世友在池塘邊信步走著,不時深嗅一口,頓覺心神舒爽,情緒也穩定下來,他正陶醉其間,忽聽得一聲低喚:“蔣三爺。”

蔣世友一驚,循聲望去,那吳大夫衣衫輕搖,慢慢從荷花叢中走出,層層霧氣裡,好似飄渺謫仙下凡。

見他打了個稽首,蔣世友忙作揖回禮,道:“原來吳大夫也在這裡。”

吳大夫輕笑,揚起右手:“清晨的露珠收集了用來泡茶,倒是不錯。”他手上一個白瓷壺,手一動,裡頭水聲直響,顯然已經收了不少露水了。蔣世友不免失笑:“吳大夫真是風雅之人,我自愧不如。”

吳大夫搖頭道:“若是上山採藥,便要風餐露宿好些時日,哪裡會講究這些。不過是隨遇而安,因時而異罷了。”這人十分奇怪,昨日見面時還是惜字如金,此時突然長篇大論。蔣世友向來不善於和另類的人打交道,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問道:“聽說吳姨奶奶的病是消渴症,不知吳大夫可有法子醫治麼?”

吳大夫道:“她這病除用藥外,調節情志,控制飲食也甚為重要,若這些都做好了,仔細養著也夠她安穩到老了。”以蔣世友對這病的認知,即便是現代社會,也差不多隻能這樣了,他徐徐嘆了口氣。

吳大夫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內宅婦人大多如此,不如意事比比皆是,聰明些的思慮過甚便容易百病纏身。慧極必傷,依我看,三少奶奶也是聰慧太過了的。”

蔣世友聽得目瞪口呆,他來這裡這麼久,早就習慣了古代人罵人不帶髒字的含蓄,如今居然有人敢當面說自己老婆的不好,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斬釘截鐵反駁道:“女子一生皆系在男子身上,只要我永遠向著她護著她,必定讓她一生如意,不受一點委屈。何勞外人來操心?!”

吳大夫聽了,仔細看了看他臉上怒意,突然哈哈大笑,頗有幾分老頑童逗弄人後的得意:“甚好,甚好,既然如此,只怕有人就能放心了。”蔣世友一愣,半日才反應過來這個“有人”指的是誰,登時面紅耳赤。

吳大夫笑夠了,擦了擦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