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牛萬不敢相信,就啊的一聲,繼續困惑的看著上官千戶。

上官千戶卻拍拍自己巴掌上的灰道:「到時候,陳大人平步青雲,若有一日你時運好,盤到了金鑾寶殿,說不得我還得送良心給大人你了!如此,咱們便就此告辭,陳大人,陳老弟好走!」

他隨意拱拱手,一拍騾子屁股,便看著那陳四牛滿臉驚愕的遠去了。

直到那車兒不見了,上官千戶才吐了口吐沫,背著手回到千戶所的後院。

他一進屋,便對自己的夫人道:「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上官夫人卻笑著將今日攏的良心都放進櫃子,這才扭臉對他說:「我還以為他不來了,誰知他也不知道自己家的事兒。真有意思,如今他家已經有了通天梯,何苦再來求老爺?」

她提起茶壺給上官千戶斟滿道:「我們將軍大人今日丟了小撲滿,是不是不高興了?」

上官千戶沒有端茶,卻將夫人摟過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道:「喊千戶!現在都不喊將軍了。哼!本千戶撲滿多了去了,不少這一個咣當的,每次都得打破了吐錢兒,我也是膩歪。你甭看那傢伙是這鳥樣子,他那侄兒我是真心喜歡,哎!那跟這傻鳥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從前在傻譚二那邊,我就想整過來,可惜了,那長刀營的人譚士元都伸不得手,只能由著老譚家糟蹋。如今人家被皇爺看重,那!那也是該當的結果,本千戶最愛這樣的故事,真真是吾皇英明!哈哈哈,傻譚大,真是樂死我了,明兒譚守義那老東西過去,嘿嘿!本千戶恨不得插翅奔燕京啊,我的夫人啊!」

夫人伸出藕白的膀子圈著上官千戶,含著他的鬍子就是一扯,上官千戶呀呀呀的一串亂喊,他想打自己老婆,卻被他老婆躲開,笑著說:「你把那傢伙送到我哥哥那邊,你也真是放心,就不怕他真的平步青雲反口好咬你?」

上官千戶將這臭婆娘抓住,對著她後丘一頓亂拍,拍完就笑著說:「那小人去了兵部任何地方我反擔心,工部麼!憑他!契約奴出身,大字不識一個,帳目都不會算的孬種,那可是工部水口,待他去了文官的地盤,兩次考績下等,我看他如何!還平步青雲,美不死他!」

陳四牛不知道自己已落入人家的算計,他只覺是天降鴻福,一路上就傻呆呆的抱著那封薦書,又看看那滿噹噹的銀包,最後,他到底沒撐住,解脫一般的嚎啕大哭起來。

陳大勝在家裡住了五日,最後這日大早,七茜兒做好了飯,他便端了兩碗出去遊門。

如今都各自有家了,這幫死小子便從小嫂子那邊求了套鋪蓋,各自卷著回了各自的家。

定了窩,人就踏實,那無論是想法還是做法,剎那就跟從前不一樣了。

之前他們是一日吃飽全家不餓,至於娶媳婦成家立業,身邊沒人老人指點著急,便沒有這個想頭。

現在小嫂子說了,明後年世道穩了,早晚都是要做爹的。心裡暗自歡喜,他們便一身蠻力找到了地方,見天也不出門,就在自己家裡清掃,糊頂,維修院牆,個頂個的勤奮。

只有陳大勝每天空閒,閒的差點沒上房打滾去。

他旋轉著實在討厭,便被七茜兒打發了到後面的百泉山上,去一處隱秘的地方每天扒樹皮往家背。

陳大勝扒的那種樹皮正是榆樹皮,這種樹皮曬乾了,磨成粉跟豆麵,白麵,粗麵都能摻著吃。

兵荒馬亂天災人禍,按道理,這種能吃的樹皮不可能剩下,偏孟萬全他們在這邊紮了營盤,他們身後的山便沒人敢進去,往山裡走七八里,便能看到一處隱秘地,存了好大一片榆樹林。

媳婦知道的實在太多,這讓陳大勝頗為惴惴,加之今日要走,他便借著遊門的機會,端著碗到隔一門的孟萬全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