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茜兒沒有說話,倒是想起一事。

從前總聽青雀庵的尼師用因果來安慰人,她們言之鑿鑿說,這輩子確實看不到惡有惡報,也看不到眾生想要的結果,那一定在來世呢,來世佛為眾生預備了三界六道,惡人總有惡人的去處,好人更有好人的結果。

可,如今便是前世因果,自己的來生。

七茜兒扭臉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他人生正好,仕途正旺,爵位官位,前程體面他一樣不缺,她與他養育了六個孩子,上輩子的一切不甘,她有仇報仇因果已結,可他的呢。

過多好,他的心都沒安穩過。

老刀營到了最後也可憐,上輩子就剩下個孟萬全,這輩子,也就多了這麼七個,還是沒湊夠兩巴掌。

她問:「當初有兩千多人呢。」

陳大勝點點頭:「恩,兩千!那會子天下大亂,別人也是到處抓丁,這個沒辦法……大勢所趨,皇家都在裡面添命,誰能躲了。

可仗打完了,好歹旁人給了交代,該給個安家銀子人家都給,老刀上就一文錢沒見到,老刀……是拿命給老譚家弄了個前程,最後還想騙著大傢伙去死,這就不能饒了!」

霍七茜幫陳大勝攏了下衣襟說:「知道了,必不能饒了,你安心,既譚家早有反意,我悄悄去,待找到那臭小子就一起收集證據,到時候送到御前,從此……」

她把衣衫給他歸順平展說:「從此興許你那睡不著的毛病,也就改了。」

陳大勝微微搖頭:「沒那麼簡單啊,我這官是越做越大,這事兒卻是越來越難的……此事不單是譚家謀逆。」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現在,早就不是當初一刀下去,覺著萬事都能了的時候了,譚家在金滇經營了那麼多年……」

微微閤眼,他到底對七茜兒說:「除卻地方百姓會被牽連,還有皇爺幾個長成的皇子,怕是也在裡面各有牽扯,譚家我從不畏懼,可……十年前夜襲之後,皇子多有損傷,皇爺膽子就嚇破了,他心裡愧疚,我就怕……阻礙我們的人,反倒是皇爺。」

他是個嘴巴笨拙的人,可是直覺卻最是靈敏。

七茜兒停住腳步,認真看著陳大勝問:「爹怎麼說?」

陳大勝吸氣,自己這個媳婦,想問題總是旁個一二般人深刻。

是的,自己要復仇,老郡王的意見至關重要。

如今朝廷經歷了漫長的整頓,才堪堪把混亂至極的各路大軍整頓的有了些規矩,而今便是坦人再來,也有角逐之力,若是自己此時與譚家糾葛起來,為了南部安定,皇爺願意麼?

自己那個把天下民生放在心裡的養爹,他更不願意。局上的事情,並非是簡單的你打了我,我必要還一下那麼簡單,一切都要看大局,推動大局……

個人在大局裡,從來就不是重要的事情,比起天下安穩,兩千區區之數在掌權人眼裡壓根不算做人命,就是個數兒。

更可怕的是,他現在的想法,也越來越跟自己那個郡王爹是一樣的了。

他依舊想報仇,卻要先考慮金滇能否承受住這般巨大的動作。

到時候若是因他的私怨,整的金滇一地百姓流離失所,那……他跟幽帝身邊的那些佞臣又有何區別?

一時間心亂如麻,陳大勝不敢深想,他爹花了半生時間,才與同僚將這天下整理的順當了,若是自己真的把天捅破了,金滇一亂……多少人的努力便白費了。

看著陳臭頭心亂如麻,又見天色不早,霍七茜就拍拍他說:「吶,他爹別想那麼多了,你們這些男子,總是想的比我們女子多,其實……好了壞了,你媳婦我總要去一次金滇的,咱得先把那臭小子弄回來,你說是吧?」

陳大勝擰住的眉毛展了一下,強笑笑道:「也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