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常免申卻哈哈一笑道:「陛下,可記得琢寧關一戰……」

「爹!!!」

跪在一邊的常連旭與常連起忽然一起悽厲的喊了一聲爹。

常免申單手捂著額頭低頭哈哈笑了起來。

武帝眉頭一皺,他這一生少有狼狽,然而琢寧關一戰卻是因他指揮不當,害三軍受損,後,還是常免申率部拼死抵抗,才給他留了時間脫離險境。

可那一戰幾乎打斷常家軍的元氣,不,是幾萬兵馬,活下來不過千餘。

他們安全之後都覺著常家父子是回不來了,可三天後,這父子三人卻從峽谷狼狽逃脫回來,當年常免申身中十三刀,腸子都掉出來了。

也就是那一年,武帝對常免申這個老臣開始有了偏愛,便是他家事糊塗,便是他政務上經常出醜,可憑著他琢寧關拼死救駕一個功勞,他發誓保常家三代富貴。

看兩個長子滿目哀求,常免申卻是雙目絕望,不復從前的神采奕奕,武帝心裡便有些糾結,有些不忍,他就咳嗽一聲到底說:「常卿,區區家事,你也年紀不小了,今日已經天色晚了,不若你帶你的孩子們回去,一家人便是心裡有何疙瘩,背後好好說說,血脈親人何苦如此?便是打斷骨頭,你們……」

自己解決可好?

武帝是什麼人,他心裡已經有了一些答案,而這個答案卻是他不想聽,更不願意揭開的東西。

可常免申今日卻不預備給自己留後路了,他笑著說道:「陛下,臣不想回了,看在多少年來,臣不離不棄捨命跟隨的份上,臣求您,今日,臣想說!若今日不說,常家往後內亂早晚牽扯親緣性命,到了那個時候,臣怕早已經,已經埋入地下身軀腐爛,無力迴天了!」

武帝腦袋猛後仰,眼神有些冰涼道:「那,你便說吧。」

不顧身邊兩個長子哀求,幼子滿目困惑,常免申思想陷入那個寒風刺骨的冬日,從他被人砍的腸子都掉出來,命懸一線的那個破廟開始講訴起來:

「……那年寒冬,我軍困於琢寧關,臣率部斷尾拼死抵抗,人就死的都不像個人了,像畜生,像草木,來不由人,死更不由人!

雪是白的,血是紅的,最後就紅的白的攪合成了地獄!往前一步十八層,往後一步也是十八層!咱們父子逃啊,逃啊,那人就死啊,死啊,死到孤立無援,死到被困荒野破廟,萬幸那年天降大雪,臣以為必死了,便迷迷糊糊聽到一段話……」

完了!

常連起猛的閉眼,雙目掉淚。

常連旭臉上的表情終於不再畏懼,而是狠狠的看向自己的父親,後槽牙猙獰道:「到了,到了……這個時候,你,你竟這樣?你何敢為,為父?」

皇爺太陽穴都覺著冷風在灌,他看著常免申道:「他們如此畏懼,到底,發生何事?」

常免申不看自己的兒子,對皇爺苦笑道:「那時候臣要死了,他倆以為臣什麼都不知道,其實臣只是沒力氣了,不能說,不能動,可耳朵明白心裡清楚,臣躺在地上,破廟四處是洞,每一股子冷風臣都能知道是從哪兒來的,臣,臣便聽到老二哭著對老大說,哥!跑吧,這個傢伙生出我們可有一天有個爹樣?

我那老大哭的撕心裂肺,哭完對我也是罵,說,即不會做爹,又何苦生他們,難不成人養孩子就是為了生下來折磨的麼?

臣那時候困惑極了,也清醒極了,就想,難不成,臣真的做錯了麼?正想的當口,他們到底舍了臣……跑了!」

常連芳驚愕的睜大了眼睛,耳朵邊就聽他父親語氣平淡的依舊說:「他們把臣拖到避風處,到底是走了……到底是哪兒錯了呢?風雪吹進破廟,可真冷啊!臣就躺在當地想啊,想他們一歲模樣,記不起來了,想他們三歲模樣?也沒有!想他們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