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婦一揚眉:「哪樣您也得管著啊!我個外來的媳婦兒,您可是咱家撐門的爹!我就打聽打聽後宅的事兒,可娶媳婦是後宅的事兒麼?那萬一閨女好,身後卻墜了一大串子爛葫蘆找後帳,您兒子可虧死了!」

七茜兒說完,就利落的就一拉車簾,扭臉對趕車的太監吩咐道:「走著!這都什麼時辰了,天都要大亮了,回頭燕京城門一堵,就啥正事也做不得了,怎麼還膩膩歪歪的沒完沒了……」

也不知道誰羅嗦,反正道理都是她的。

倒是老太太,她就扶著一月二月的手,沿著巷子挨個問她的孫子們,春襖子帶全了麼?鞋襪帶了麼?使喚的東西可都帶上了……一路問過去,她就沒回頭的進了老宅,老人家現在是越來越不喜歡送別了。

佘青嶺就滿耳朵抱怨,等出了泉后街好長的路,他才莫名其妙的看著手裡咬了一口的熱糕餅,噗哧一聲便樂了起來,自己還小聲且得意的嘀咕說:「咱家,嗯嗯!咳,也是撐門的爹了……」

送走家裡這些爺們兒,就輪到了丁香搬家,也不是丁香想搬,是她家婆婆再不能忍了,這老太太天生的尖酸,卻在親衛巷被各房厲害奶奶壓制,她的日子就著實過不下去了,這陳丁香回了孃家可不得了,除了那個半聾子,人家剩下那些嫂子,那是有一個算一個,個頂個的厲害,這親衛巷就是魔窟一般的地兒啊。

用那老太太的話來說,一日都不能呆了,再住下去就得瘋魔了。

崔佑也不能讓自己老孃瘋魔了啊,沒辦法,他只得求了人情去與自己宅子的租客商議,到底讓人家騰空屋子,他們搬到泉后街後面去了。

小姑子搬家七茜兒倒是不過去的,不然她往那邊一站,說不說話的,崔家老太太必然說是她又上門欺負人。

如此她便扶著四月的手,站在泉后街口與婉如,魚娘幾個妯娌目送,就小一個時辰,陳丁香家裡那些零七八碎才倒騰完,看她家車子沒了影兒,妯娌幾個正預備回去,卻看到幾個穿著粗糙的婦人,正相攜著提著扁擔往泉后街外面的溪河走。

七茜兒與這些婦人不認識,然而對她們的打扮卻是熟悉的,她也這樣打扮過,為家裡的營生,就半生的短襖裙,來來去去的窄袖子。

她甚至知道這些婦人該住在何處,便住在自己曾經呆的地方,又因家裡沒有井,也不好去隔壁討賣錢的水,便清早背著人悄悄起來擔水去。

幾位婦人皆是滿面塵埃,又一身的勞苦,當她們看到七茜兒幾個,便遠遠的施禮,又繞開了順著棋盤院的遠路去了。

張婉如扶著肚子也看那些婦人,看七茜兒盯的緊,她便與七茜兒說:「就是些可憐人。」

七茜兒聞言扭臉看她:「這幾個我卻從未見過。」

張婉如便說:「這點小事哪裡敢驚動您啊,這便是咱泉后街最後一批了,是後軍都督府安排過來的,就是一些寡婦,都住在靠山那些農舍裡,年前她們過來的時候,都督府那邊還讓人給她們修了屋舍,也給了貼補,我看嫂子忙呢,就跟吉祥家說了,從咱們佈施的銀錢裡取一份,給她們置辦一些家當過去。」

七茜兒點頭欣慰道:「該當如此,都是不容易的人。」

張婉如笑著說:「嗨,也不止咱家,唐家那位掌家奶奶也讓人送了米糧過去,她們勤快些,到底能熬過去的。」

那些婦人就散在棋盤院兒口不見了,七茜兒看了一會,心裡到底是不是滋味的想,是呀,她與楊氏,萬氏她們終究與從前不同,可這人世上又何嘗少了吃苦受罪的人,總有人不如意的,便是她想伸手管,又能管上幾個呢?

妯娌幾個看的好沒意思,便一起折返入巷,走到安全處,才聽張婉如又說:「小嫂子可接了吏部巷彭家的帖子?適才我家到收了一份兒,餘家那邊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