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芸和俞家上下這樣子分明是吃定了顏如玉是個姨太太,顏如玉擠出笑來拉著兒子回房,責問他:“你怎麼這樣笨,吃人家說幾句好話,就喊她太太?”

謹誠在四太太和婉芳那裡都是有求必應,孩子不懂事,就覺得她們比母親好。今天他找不到母親已是滿腹委屈,偏顏如玉對他又沒有好臉色,他哪裡吃得住,將母親用力一推,道:“爹爹叫我喊的,芳芸姐姐也喊的,你怎麼不管她!”

父子兩人都拿芳芸來堵她!顏如玉氣得要死,衝到桌邊提起一隻景泰藍花瓶用力一摜。哐噹噹幾聲巨響,顏如玉自家都嚇了一跳,只說俞憶白必定要進來問,定了定神對謹誠說:“爹爹一會來問,你就說是媽媽不小心跌的。”

謹誠叫母親剛才的瘋狂樣子嚇住了,退後兩步點點頭,可憐巴巴的不敢說話。顏如玉把兒子摟在懷裡,抵著兒子溫熱的額頭,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小聲道:“謹誠,這個世上只有媽媽最愛你。她們都是壞人,都是來和你搶爹爹的。”

“芳芸姐姐也是嗎?”謹誠想不通,太太來了爹爹就不和媽媽睡了,說她是來搶爹爹的是真的,可是芳芸也是爹爹的女兒,怎麼也是來搶爹爹的?

顏如玉最恨的除了俞孔月宜就是俞芳芸。在美國除了孔家,人人都預設她是新的俞太太了,可是俞芳芸看她的眼睛裡從來只有藐視;當著俞憶白的面又扮出一副小白兔的樣子來。這個女孩子簡直就是天生和她做對的!在美國有孔家護著不能把她怎麼樣,到了中國……顏如玉咬著牙冷笑幾聲,把花瓶撿起來放好,把兒子哄睡熟,依舊披著大衣走到陽臺吸菸。

一輛汽車慢慢駛進櫻桃街,雪亮的燈光掠過顏如玉。顏如玉眯著眼睛站起來要看是誰在惡做劇。那輛車卻停了下來,李書霖攜著一個尖下巴的少婦下車,那個少婦先輕喊了一聲伊麗莎白,發現認錯人,和李書霖頭湊著頭低聲笑起來。

顏如玉轉身進了屋子,縮在窗簾後面看下去,卻見李書霖把那個少婦壓在牆上熱吻,兩個人都兇狠的好像要一口把對方吃下。原來文弱的青年男子居然有這樣勇猛的一面,顏如玉不禁呆住了。過了一回她回過神來再看,正好看見李書霖喊開鐵門交給守門的阿瑞一封信。

顏如玉曉得機會來了,連忙飛奔下樓,把阿瑞堵在一樓樓梯口,輕描淡寫的問:“那是什麼?”

阿瑞笑道:“霖少爺受一位朋友託咐,給九小姐的信。”

顏如玉笑道:“這個辰光送來,想來是有要緊事。小姐的屋子你不好隨進,我替你拿去給芳芸罷。他可說了就要回信?”

阿瑞搖搖頭說:“霖少爺沒說別的話。”

顏如玉把手裡捏的兩塊錢遞給他,笑道:“白天的事對不住你,這個給你壓驚。下回叫你買什麼,你不曉得地頭要講嘛。”就勢把信拿來,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大門關好沒有?”阿瑞答應著就出去了。顏如玉拿著信回到自己屋裡,抽出信來看。原來是謝謝芳芸送餅乾的回信。

芳芸烤了餅乾不給自己兄弟吃,反倒去送不相干的人。顏如玉冷笑一聲,把信塞好開門走到三樓插在芳芸的門縫裡。

第二天早上,四太太照舊來約顏如玉送孩子到學堂,然後照舊到證券交易所的俱樂部裡和幾位太太吃茶看報閒聊。顏如玉就笑道:“四嬸,我上回在老太太那裡看到的那個高個子,眼睛又大又亮,穿著黑西裝的那位少爺是誰?”

四太太笑道:“那是我們二嫂孃家侄子李書霖。怎麼?”

顏如玉笑道:“這個孩子真是老實,為了一封給芳芸的信,在圍牆外轉了半個多鐘頭。”說完低頭拿著一隻小銀勺慢慢攪咖啡。

四太太還沒有說話,那幾位太太都熱心起來,拉著顏如玉問長問短。顏如玉笑道:“孩子們你給我寫封信,我給你回封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