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初江吧?”

初江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又露出驚訝的神情: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呢?憋足一股子勁兒的年輕人,那雙烏黑的誠實的眸子,似乎使初江回憶起某天在海濱上定睛凝視著自己的那個年輕人的臉龐來。

“方才是你在哭嗎?”

“嗯”

“幹嗎哭呢?”

新治像警察似地盤問。

沒料到少女竟爽快地回答說,事情原委是這樣的:燈塔長夫人為村裡有志的姑娘舉辦一個集會,講授禮儀,她第一次參加這種集會,早到了,就想登上後山看看,沒想到竟迷路了。

這時候,鳥影從他們兩人頭上掠過。原來是隻隼。新治認為這是吉兆。於是不靈的舌頭也自如起來。他恢復了平日的男子漢的態度,建議說:他回家要經過燈塔,可以送她一程。少女微笑了,卻無意將流淌下來的淚水抹掉。宛如雨中射出的陽光。

初江下身是黑色譁嘰褲子,上身是紅毛衣,腳穿紅色天鵝絨襪子,蹬著木屣。她站起身來,一邊從屋頂的鋼筋水泥邊緣鳥瞰大海,一邊問道:

“這樣的房子是什麼建築物?”

新治走近邊緣,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回答說:

“原先是觀哨所,從這裡可以望見炮彈飛到什麼地方。”

山巒遮擋著歌島的南側,沒有一絲風。日光照耀下的太平洋盡收眼底。懸崖的松樹下,聳立著被魚鷹糞染成白色的岩石角,靠近島的海,海底的海藻的茶色,使海面呈現一片黑褐色。新治用手指著一塊正被怒濤擊起的水花沖刷著的大岩石解釋說:

“那是黑島,據說有個叫鈴木的警察在那裡釣魚,被海浪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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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新治雖是十分幸福,可初江必須趕到燈塔長家的時刻逼近了。初江離開鋼筋水泥的邊緣,衝著新治說:

“我,該走了。”

新治沒有回答,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因為他發現身穿紅毛衣的初江的胸前,斜划著一道黑線。

初江意識到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方才靠在鋼筋水泥邊緣的地方,正好沾上了一道黑色的汙線。她低頭用巴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幾乎完全隱藏在堅硬的支撐物裡的、在毛衣下微微隆起的胸脯被胡亂地拍打,微妙地搖晃起來。新治驚喜地注視著。在她拍打的巴掌下,Ru房反而像逗著玩的小動物一樣。年輕人為這種運動彈力的柔軟性所感動。那條黑色的汙線被排掉了。

新治率先從鋼筋水泥樓梯走下來時,初江的木屣發出輕輕的清澈的聲音,在廢墟的四壁引起了迴響。剛要從二樓下到一樓,新治背後的木屣聲公然而止。新治猛然回過頭來。少女笑了。

“怎麼啦?”

“我黑,可你也夠黑的。”

“怎麼啦?”

“曬得夠黑的!”

年輕人無緣無由地笑了,他一邊走下樓梯,正想徑直走去,又折了回來。因為他忘記了背母親託付過要拿回家去的那些柴火捆。

從那裡通向燈培的路,是新治回家必經之路。他揹著一大捆松葉走在少女的前面,少女探問他的名字時,他這才第一次自報了姓名,然後他又趕忙補充了一句,求她不要把自己的名字,以及她和自己在這裡邂逅的事告訴別人。新治深知村裡人是多嘴多舌的。初江保證不告訴別人。避諱愛說閒話的村裡人最正當的理由,就這樣自然而然地使他們的邂逅變成了兩人的秘密。

下次相會的辦法,新治連想也沒想過。他只顧默默地行走,不覺間兩人來到了可以俯視到燈塔的地方。年輕人告訴少女一條可以下到燈塔塔及住宅後面的捷徑,而自己卻特意繞遠路回家,就在這裡和少女告辭了。

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