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死了嗎?”

鄭耀澤側著臉,躺在曬化了的柏油馬路上。

血肉粘在馬路上,並不痛,只是黏糊糊的。

鮮血滴答滴答,順著眉骨往下流,藉著眼睫毛,在他眼前搭建成了一個血色簾幕。

“撞人了!撞人了!”

耳畔傳來人群刺耳又尖厲的呼喊,大貨車嗆人的尾氣鑽入鄭耀澤鼻腔,他卻沒有什麼感覺。

我大抵真的是要死了。

鄭耀澤這樣想,眼前大貨車畸形的車頭逐漸朦朧、清晰、朦朧、清晰……

恍惚間,人生過往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

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分,在醫院產房呱呱墜地。

三歲,由爺爺奶奶領著上幼兒園,進錯廁所,被青梅竹馬彈小雀雀,哭了。

六歲,上小學一年級,馬路邊撿到五角錢被老師表揚。

農忙節放假,爺爺奶奶在插秧,我回家玩泥巴,在田埂間築水壩,被打了。

小學三年級,拿了第一次數學100分,老爸獎勵了我一排娃哈哈,我用其中的一瓶和同桌換到了一張奧特曼碟子,開啟一看卻是一些我不太懂的字,諸如未亡人之類的,為此我和同桌在桌子上劃了一條三八線,冷戰了一個星期。

九歲,放寒假回去和村裡的小夥伴烤地瓜,燒壞了一塊地。

小學六年級,學校選拔書法優秀的到鎮上參加書法比賽,我榮幸拿到了三等獎,驕傲得像個大鵝。

初一,我到縣裡去上初中,第一次唸了寄宿,班上的女生個頂個的好看,比村裡小學的好看多了,看得我激動不已,可嘆自己身無長物,討不到女孩子歡心。

還是初一,回去坐公交上錯方向,迷路了,錢不夠,沒敢說,硬生生走回家裡。

初二,暗戀的女神和轉學來的新同學成了同桌,第二天我就看到他們共用一個垃圾袋,道心劇烈波動。

於是,摒棄情愛的我,中二之魂燃燒了,時常遙望遠處的山峰,幻想大山裡是不是有人在呼喚我接受某種武學傳承?我非常認真的觀察了很久,朦朧間能看到,那裡有一座高聳的寶塔,疑似鎮妖塔。

有一次,一個室友帶了望遠鏡來學校,我借來一看,發現那座鎮妖塔其實是移動公司的訊號塔,我道心崩潰了。

初三,我又暗戀了新的女神,斥巨資買了一個德芙巧克力準備表白,結果情人節當天晚自習下課,發現巧克力塞在褲兜裡被體溫融化了,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就以這樣荒唐的方式結束了,我捨不得丟,掏出來自己吃了,滿口糊糊。

直到初中畢業,我的成績一直優異無比,中考更是超常發揮進入了重點高中。

高一,我被分到火箭班,在老師的高壓下學習刻苦努力,雖然沒了初中時期碾壓般的優勢,但好在還能處在全班中游,放到全年級也算很靠前的成績,父母逢人便拿我炫耀。

高三,學校校長說,花重金請來了全國著名演講家,為大家高考鼓勁,我嗤之以鼻,聽完演講卻頭腦一熱,回去寫下了自己的高考目標貼在班級牆壁上:清華大學。

高考結束,我考了一個末流的重本,還覺得很幸運。

我依舊是父母逢人就炫耀的資本。

大一,我雄心勃勃,琢磨著得搞點興趣愛好,於是參加了很多興趣社團,唯一有所成就的是滑板,社團組織了一次滑板比賽,因為參賽人數一共四個,所以我榮幸拿到了優勝獎。

大學想談戀愛卻無從下手,單身三年。

多次想要努力學習卻失敗,第一次掛科很慌,第二次很坦然。

考研失敗,選擇找工作,進了一家不壞不好的公司,父母也很少在外人前提起我了。

初中校慶,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