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登科為了表示他的傷無大礙,很是有力地動了動左臂,突然感覺像是針紮了一樣,但他忍著,故作笑容。彭登科知道自己的傷,不動還可以,只要大動起來,就會很疼。倪裴當然知道他的傷勢,所以沒有攔他,就是為了讓他自己感受一下,好多加註意。

不一樣的戰場(2)

倪裴走後,彭登科回到了窯洞。躺在床板上,他感覺發困了,眼皮抬不起來,後來就迷糊地睡著了。彭登科睡得很沉,後來有說話聲在他耳邊響起來,醒了,發現給他做手術的那個醫生站在他的身邊,正要準備查床。彭登科揉揉眼睛,趕緊問醫生,他什麼時候能出院。醫生五十多歲了,非常顯老,頭頂已經禿了,他已經多天沒有睡覺了,啞著嗓子告訴彭登科,槍傷倒不是很重,主要是因為沒有包紮好,導致流血過多,所以必須要多待些日子。禿頭醫生還告訴他,要不是倪裴護士給他輸血,他不會恢復得這樣快。彭登科怔了一下,忽地坐起來,抓住禿頭醫生的胳膊,追問輸了多少血呀?醫生告訴他,400CC。彭登科一時不清楚這400CC到底是多少。醫生想了想,用手指著木板床頭的一個喝水的瓢,說那個瓢盛滿了吧。醫生因為還要檢視別的傷員,走出窯洞。彭登科望著那隻瓢,好半天才把那隻瓢輕輕拿過來,雙手託著,不眨眼地看著裡面,好像裡面盛滿了倪裴的鮮血。彭登科昏沉著腦袋,搖晃著身子,走出窯洞去找倪裴。

有人告訴他,倪護士正在手術室,剛送進去一個腿被炸傷的重傷員,需要截肢,估計時間要長一些。彭登科乾脆坐在外面,等著倪裴出來。他恨自己,怎麼能讓那麼瘦弱的小倪子給自己輸血呢?難怪剛才看見她,她的臉色那樣蒼白。本來戰地醫院條件艱苦,傷員隨時下來,啥時來,啥時就要馬上手術,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而且隨時還要防禦日軍的空襲,做好隨時轉移傷病員的準備,就是一個壯漢,都會累趴下,何況小倪子那樣單薄的身體,而且還抽了那麼多的血,她怎麼能扛得住呢?彭登科又感動又著急,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彭登科盯著土地廟門口掛著的破簾子。那裡是臨時手術室。後來,破簾子掀開了,隨後醫生出來,招呼不遠處躺在地上休息的兩個戰士,兩個戰士趕緊抬著擔架跑過去,把傷員抬了出來。彭登科湊過去,傷員正好從他身邊走過,他看見雙眼緊閉的傷員,年歲不大,好像也就十七八歲,再往下看,灰布單子下面,只有一條腿的形狀。彭登科感到鼻子發酸,胸口憋悶,他向土地廟走去,看見倪裴從裡面出來。彭登科一步跑過去,一把抓住倪裴的手,他想說什麼,可是說不出來。倪裴任他握著手,眼睛裡好像閃著淚光。彭登科終於喊了一句“倪裴同志”,剩下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倪裴驚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彭登科會說出“倪裴同志”,從他們在西安八路軍辦事處認識的那天起,彭登科一直喊她“小倪子”,後來還帶上了兒化音,變成了“小妮子”。倪裴知道,她在彭登科的眼裡就是一個小妹妹,儘管她只比彭登科小三歲,可在彭登科那裡,似乎她永遠都沒有長大。彭登科問倪裴怎麼知道他的血型。倪裴說她是O型血,能給任何人輸血。彭登科雙手捂住自己的心臟,不敢相信他的血管裡有倪裴的血。彭登科發誓,今後他一定要做得更好,不能讓倪裴的血液受到任何玷汙,要為革命貢獻自己的一切。倪裴非常高興,她覺得彭登科要真是因為自己給他輸血而能有所改變的話,那她情願做得更多,甚至獻出更多的血,她也心甘情願。倪裴讓他回去休息,只有恢復好了才能早上戰場,否則醫生是不會讓他出院的。彭登科點點頭,像個大孩子一樣,非常聽話地轉過身,乖乖地回去了。倪裴望著彭登科高大的背影,她清楚,現在彭登科對她的感情,已經由兄對妹,變成了戰友之情,一句“倪裴同志”——延安最為光榮和親近的稱呼,已經讓倪裴感慨頗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