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讓天下人艷羨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海誓山盟其實滿是謊言和背叛,深情摯愛是可以演出來的,演得再好也是假的。

連這都是假的,那還有什麼是真的!

如果自己一直羨慕渴求的真愛是如此不堪,那如今所得是否也同樣虛幻?

真相殘忍,會由愛生恨嗎?或者,在洶湧的恨意麵前,愛情不堪一擊。

燕綏僵硬地轉頭看徐嘉式,對方卻在對視的同時錯開目光。

燕綏眼前暈眩,因為強烈的疼痛而站立不穩,他捂住腹部,但分不清是頭痛還是腹痛,只覺得看著燕紀嘴唇開合都聽不到聲音,看著徐嘉式臉色慘白目光複雜,看著徐嘉式姐姐——不,自己的姐姐雙眼紅腫。

天地都在旋轉,翻天覆地中抖開所有殘酷的真相。

燕綏抬起手,看見滿手猩紅,隨後陷入沉沉的昏睡。

他做了好長一個夢。

夢裡老祖宗一直陪著他,他不願意說話,老祖宗也就保持靜默,坐在他身旁,納著鞋底,半隻手掌大的鞋樣,千層的底,很耐穿的樣子。

時間在寂靜中湮滅,痛苦卻不會,只會逐漸累積,直到難以承受而爆發。

燕綏哽咽,聲音沙啞:「老祖宗,你一直看著後代兒孫,會很失望吧?」

老祖宗咬斷棉線,將大針別在雪白的髮髻上:「乖孫啊,你是我最喜歡的孩子。上一代的恩怨不關你的事。」

燕綏狠狠搖頭,眼淚飛濺:「朕覺得自己的出身不堪至極。父皇背叛了母后,強迫了周王妃,他為何要這樣?皇帝三宮六院沒人會反對,可他非要空置後宮,但既然做不到忠貞,為什麼要故作深情?母后因此是得到全天下女子羨慕,但也受到她們的嫉妒,還被朝臣貴族們指責了一輩子!根本就是枉擔了虛名!」

燕綏幾乎是怒吼了,他宣洩著積累已久的情緒,老祖宗靜默又悲憫地看著他,任由他發洩。

「假的,都是假的。母后知道真相嗎?」燕綏閉眼,淌下兩行熱淚,「應該是知道的吧?否則不會在生朕之前讓舅舅假死,她知道一個帝王的真心有多麼有限,即使演得再好,總有露出破綻的時候,也一定會有演完收場的那一天。而一旦他不想再演了,回想起違背本心做戲的時光,當初有多遷就寵愛,那時就會有多殘忍兇狠。母后拆散有情人,讓舅舅回到泊州,是為了保護他們。而她自己,不得不繼續演下去。明知所得不真,還要裝作渾然不知,真是悲哀。母后也是認識徐敏的吧?看見她,心中會作何感想?」

「姐姐,朕突然多了個姐姐,向來覺得孤寂,如今多了親人,怎麼高興不起來呢?渴望手足親情,但未免一下來得太多了。」

「朕想起,薛槐臨死前說過,燕家並不只剩朕一人。當時,朕驚慌失措,沒來得及深想。後來覺得薛槐覺得朕不配為君,有意扶持淨芸,再後來以為是他和鄭王一脈有牽連,如今才知道……」

燕綏苦笑,雙眼猩紅幾乎流出血淚:「烏雲寶音為什麼要取朕的血?他是想滴血驗親吧?徐敏是父皇的女兒,是周王妃所生,而汀蘭又和王妃長得那樣相似,所以烏雲寶音也是父皇的兒子吧?哈哈,朝臣們總說高宗子嗣單薄,希望朕早日擴充後宮讓皇室人丁興旺,哪裡單薄?父皇的子女多著呢:燕緒,徐敏,燕綏,烏雲寶音……還有……」

燕綏哽咽了一下,心臟劇烈地抽痛,每吐出一個字都像凌遲:「還有燕植。」

老祖宗憐憫地看著他:「你猜到了?」

「若不是到了這一步,朕無論如何不敢想像,朕的侄子其實不是皇兄的兒子,而是朕的弟弟。其實,是有跡可循的,線索太多了,朕從前太遲鈍了。」

「當年,是父皇親自為皇兄挑選的太子妃,一眾人選中,皇嫂家世並不出眾,性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