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幾乎是在見面的瞬間,燕綏無比確認眼前人就是自己的親舅舅。

他有著和自己相似的五官,只是面部線條更加柔和,經歷歲月磨礪又添了皺紋與滄桑。

見過高宗皇后的人都說燕綏類母,但實際上姐弟更加酷似。

親人見面難免落淚,燕綏平復好情緒,問了當年之事,馮昭的回答同先前一樣。雖然對子不言父母之過,舅舅已經盡力委婉,但燕綏還是能從中聽出舅舅對母親當年拆散他和汀蘭遺憾難平。

不得不說世事巧合,若不是偶然在饕餮閣結識晏隨舟,伶人失蹤之事恐怕會成為無頭公案,更不會機緣巧合得知烏雲寶音母親身份。

燕綏試探性迂迴詢問,得知舅舅與汀蘭當年雖兩心相悅私定終身,但發乎情止於禮。

燕綏和徐嘉式對視一眼,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如此,令人厭惡的烏雲寶音必定不是燕綏表弟。

燕綏又問了舅舅這些年的生活,馮昭說還好,雖身為贅婿在家族中默默無聞卑微清苦,但也算是夫妻相敬如賓,日子平平淡淡不緊不慢過著。

馮昭主動提出讓燕綏不必對他多加照顧,維持現狀就已經很好,畢竟國舅已死,再活過來只會徒增麻煩。

燕綏慨嘆,人生於世,一半活的是性命,一半活的是名分。

沒有光明正大身份之人,便只能活在親朋好友之中,到不了大庭廣眾之下——譬如已經假死的老周王和舅舅,還有裴良方,他們或為至親或為至愛,放棄了人世上顯赫的身份,處處受限諸多淒涼,但至今並不後悔。

燕綏覺得對不起肚子裡這兩個小傢伙,未出世便吃了許多苦,出生之後也不能像他們的堂兄一樣,名正言順做燕家子孫。怎樣安排他們的身份,燕綏至今沒想好。

燕綏突然想到燕植——

「永安王出宮回府了麼?王府尚未打理,如何住得人?」

燕綏本來就想讓燕植入住東宮,因此特意讓人不要打掃永安王府,沒想到無論怎樣勸說,燕植就是不肯住進東宮,也不知他現在去了哪裡。

四瑞上前道:「奴婢隨老王爺祭奠王妃,遇上小殿下去寶峰山祭拜仁宗皇后。小殿下非要老王爺釣魚給他吃,老王爺一時不得脫身,便讓奴婢回來報信。」

「有你這樣報信的?」徐嘉式聞言瞪四瑞一眼,「怎不早說?」

四瑞縮了縮脖子,心道王爺你和老王爺好久沒說過話了,彼此也不過問去向,你不問我主動提起不是找罵?

燕綏道:「罷了,朕相信老王爺會照顧好淨芸。只是天色不早,晚上還有宴會,讓施張去找淨芸回來吧。」

雖說老周王不喜燕家,又多番阻撓燕綏與徐嘉式二人之事,但到底沒對燕綏做出什麼實質性傷害的舉動來,更何況對燕植一個孩子。

燕綏並不擔心侄子的安全,倒是感嘆,燕植天生是個做皇帝的料子——

頭腦聰慧遇事不驚。見到「已死」的老周王不驚不乍,反而纏著人家要釣魚,到底是飲食大於天還是智高人膽大?要讓這小傢伙乖乖做儲君,當真是很難。

算了,今日畢竟過節,由他去吧。

既然來了王府,燕綏打算順便見見謝璚——這是個令人頭疼的麻煩。

在境內犯事的烏雲寶音,燕綏可以暴打一頓然後讓他滾回老家,但對謝璚卻不能如法炮製。

謝璚是靖國皇帝的四子,也是燕綏的表侄,在國內是受人稱頌溫文爾雅的君子。

但燕綏看著裴良方至今尚未痊癒的腿,便曉得他私下有多惡劣。

謝璚住在王府最深處的院子裡。

燕綏進門時,謝璚正以拆下來的床架為料,用小刀精心雕刻。

他下手精巧,方柱檀木已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