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朕有愧祖先……陳國忌諱斷袖之事,朕卻……」

吳王擺手:「陛下,不必這樣說,陳國交到你手中時本就已是爛攤子,能收拾成如今模樣已經是陛下殫精竭慮的成果。斷袖絕後是大忌,但陛下身懷有孕,將來生下便是燕家血脈,沒什麼愧對祖先的。老臣還要謝陛下,若不是陛下和攝政王成全崔漸,崔家乃至吳王一支都和薛槐捆上了,哪有今日的輕鬆自由。」

「這件事皇伯也知道?」

吳王點頭:「漸兒之事,老臣本就知曉,心想兒孫自有兒孫福,由他去。只是人老了拗不過兒女,阿紡硬要亂點鴛鴦譜,老臣也不好與他爭執。好在陛下出手,才不至於釀成悲劇。」

吳王仰天嘆息:「婚娶非所愛,哪怕是權勢得利,終究意難平啊。前人吃過的教訓,後人應該都避開才好。」

燕綏從吳王話語中聽出嘆惋,不知道他悲從何來。前人教訓?哪來的教訓?

夜深了。

吳王讓出王府正房上屋給燕綏居住,自己與王妃挪到另外院子。

夜半吳王難以入睡,起身在庭中閒步。

子女都在京城,他和王妃落得清淨,但有時也太過清淨了。

燕綏懷孕之事,燕植提前來信告知。他嚴守秘密端出波瀾不驚的模樣,連王妃也瞞著。在燕綏面前不敢太過驚詫,生怕驚了胎氣。

到底憋在心中難受,老王爺夜半扒著庭中水缸對金魚水龜說話:「乖乖啊,本王的侄子懷孕了,生下的孩子還是叫侄孫?男人懷孕……皇帝才二十歲,自己還是個孩子,揣了孩子在身上,還是兩個……肚子比本王還大……徐家那小子真是混帳……俗話說,瓜熟蒂落,可男人懷孕生子……該從哪生出來?皇帝這孩子啊,一輩子受苦受難,如今雖心甘情願……可生子啊……難為他吃得那份苦……怎麼懷上的呢?不會燕家男人都能生育吧?」吳王自言自語,忽然大驚,往自己腹部比了比,嘖嘖搖頭,「好在本王不好男色……」

「好男色也未必有男人看得上你,年輕時就是個胖子。」另一道老邁的聲音傳來。

「大膽!放肆!」吳王抬眼望去,見老周王一個鷂子翻身跳下圍牆,卻沒了下一步動作,在牆根下扶腰立著不動。

「喲,今日也不是中元吶,怎麼本王見到亡人了?是下面香火不夠,上來討食吃了?」吳王揉了揉眼睛。

「少說風涼話了,永安王寫信讓你勸小皇帝把子嗣填進鄭王一支,這樣大事都說了,難道沒說我還活著?」老周王伸手,「嘶——來扶一把,我把腰扭了。」

吳王搖搖頭走過去,扶著老周王就近坐下:「一把年紀了,還學年輕人飛簷走壁。多年不見,知安,你老了。」

老周王揉腰:「你不也老了?」

「都老了,只有死去的人不會老。我是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你。好,再見你一面,死也能閉上眼了。」吳王眼中閃著微光,「知安,如今我們也算是兒女親家了,前仇舊恨都放下吧。」

「什麼兒女親家,哪來的女?」老周王吹鬍子瞪眼,「我本該是有女兒的,託你燕家的福,硬讓女兒變成兒子,那臭小子如今還不認我!跟你算哪門子兒女親家!」

「知安,息怒,息怒……」吳王拍拍老周王手背,「千不看萬不看,看在我侄子肚子裡你孫子孫女的面上,龍鳳胎啊,天大的福氣。」

老周王神色稍霽:「誰知生出來是不是?男子懷孕,生出來妖魔也未可知!」

「是不是生出來便知道了。」吳王不急不躁,乜老周王一眼,「你也別嘴硬,若真是不喜歡,你會火急火燎趕來吳州?不就是想看孫兒?」

老周王鼓動著兩腮肌肉,沒有作聲。

「陛下睡在主屋,身邊淨跟的是你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