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透明的不祥之人」悲傷所在,而且願意伸出援手。他真好。

「謝謝……」燕綏緊攥著那枚扳指,垂頭看著地面,「是我沒用,太子哥哥吩咐一點小事也做不好。」

徐嘉式道:「抬起頭來,殿下。」

燕綏抬頭。

「管教那混世魔王可不是小事。太子處理起朝政來頭頭是道,拿他那寶貝兒子卻束手無策。殿下已經做得很好,往後該教訓便教訓,太子捨不得,總要有人替他管教兒子。」

雖然這話可信度很低,但燕綏還是大感鼓舞。

「謝——」

「別謝。」徐嘉式說,「殿下太斯文了,真要動手教訓永安王的話未必打得贏。」

燕綏抿唇,這是實話。雖然他的年齡是燕植兩倍還多,但體重卻是差不多的。前兩天,小胖子躥上來要小叔叔背的時候,燕綏差點被壓趴在地。

「我會多吃一些,長得壯實些。」燕綏說。

徐嘉式朗然笑開:「讓你去揍人,又不是抗揍,長得壯有什麼用?殿下,你已經會騎馬了,想不想學射箭?」

看著那爽朗俊逸的笑容,燕綏鬼使神差地點頭——明明他對騎馬還心有餘悸。

徐嘉式很高興他答應,約好四月底太子和永安王去祭奠太子妃時,他便帶著燕綏去圍場學射箭。

燕綏回了冷宮,趴在桌子上翻來覆去看那枚扳指,突然想到,射箭和管教侄子有什麼關係呢?孩子不聽話就一箭射死他?

其實是確實沒什麼關係。

四月底,燕綏在上林圍場和手握新弓的徐嘉式碰頭,他清楚地看見弓身上刻著「令章」二字。

那是太子燕緒的表字。

顯然那是太子送給世子的禮物。

至於為什麼要送……燕綏敏感地從徐嘉式言語間分析得出,原來太子不僅要管教兒子,還有教養弟弟的責任,但公務太多疲於應付。

上次騎馬,徐嘉式教得很好。他說接著教燕綏射箭,然後就得到了那把弓。

徐嘉式很喜歡那把弓,不讓燕綏碰,給了他一把小些的。

教燕綏射箭,歸根結底是因為燕緒。

燕綏認識到這一點後便意興闌珊,默默將不合適的扳指褪下揣在袖中。即使磨得手疼了,簡單的動作還是怎麼也學不會。

徐嘉式一遍遍糾正,直到開始下雨:「算了,今天就到這吧。」

想要的弓到手,就可以隨便教一教,學生能否學會也無所謂嗎?

燕綏咬了咬牙,生平罕見地犯起了軸:「不,我要學!」

徐嘉式看著眼睫掛滿晶瑩的小皇子,眼尾紅紅的,借著下雨他不必垂頭掩飾淚水。

倔強得可憐。

「好,那就接著學。」

四月底的雨從午後一直下到夜裡,燕綏成功學會了射箭,風吹雨打中也能命中獵物,但後果是感染風寒,反覆高燒退燒總好不徹底。

不是太醫不盡心,主要因為他不好好吃藥,苦澀的藥汁喝一半倒一半,冷宮裡的盆栽都萎了。

五月初十,燕綏拖著病體去參加永安王生辰宴。為免打擾大家興致,露面之後他便找了個偏殿休息,不一會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聽見有童聲呢喃:「小叔叔不會死了吧?」

然後是啪的一聲,像是拍在了多肉的屁股上,小胖子哎喲一聲。

「小叔叔,醒醒……」燕植推搡燕綏肩膀。

燕綏剛昏昏沉沉睜開眼,燕植遞過來一盤炸魚,差點戳在燕綏鼻子上。

強烈的油炸氣味讓病中的燕綏有些想吐。

他稍稍往後挪,按了按心口,抬眼看著燕植身後背著手的徐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