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十八年春。 是楊籬去世的第十八個年頭,也是留兒離開我的第一個年頭。 留兒是我與楊籬的孩子,我給他取名為林留。 我從不期望他長大能什麼出息,我只想陪著他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像一對普通的母子那樣生活,因為楊籬留下的錢足夠我們母子倆安穩的過完這一生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留兒還是離開了我,前往京城參加科舉考試。 他不屬於小山村,也不屬於我。 他屬於夏朝,屬於百姓。 我很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 …… …… …… 留兒自小聰穎好學,對什麼都很感興趣,尤其是我那把古琴,他特別喜歡纏著我讓我彈琴給他聽。 留兒最喜歡聽我彈的是一首名為《清籬》的曲子,是我之前在楊籬生辰時彈給他的曲子,楊籬喜歡,沒想到留兒也喜歡。 我教他彈琴,教他識字,教他做人……還教他種了一棵小梅花樹,就種在我們住的木屋前面。 留兒每次放學回來都會去給那樹澆水施肥,他將那棵小梅花樹養得很好,不像他的父親那樣,養得半死不活的。 留兒可以說是個不怎麼需要我操心的孩子,他很懂事,會主動幫著做事,也從不問我他爹爹是誰。 他讓我本該枯燥乏味的生活有了那麼幾分色彩,我經常覺得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也不錯。 直到有天留兒告訴我,說他喜歡楊禮大人,他想成為像楊禮大人那樣的人。 留兒從未見過楊禮,他只是聽著旁人的講述,喜歡上了這麼一個人。 說到楊禮,他似乎也犯了不少錯,過於正直導致多次貶官,好在後面又靠著努力重回官位,算是個仕途坎坷,最終柳暗花明之人。 很多人都喜歡以楊禮的經歷來勉勵自己,留兒喜歡很正常,畢竟這小山村那唯一的學堂裡那個教書的夫子就很喜歡講楊禮,楊禮似乎成了很多懷才不遇之人心裡的典型代表人物。 和楊禮相反的是一位叫李桐的人,他能言善辯,審時度勢,一路升官,沒那麼多坎坷不平的事蹟。 這兩位被合譽為“清風明月”之人,聽說私交也不錯,很難說楊禮好幾次東山再起會跟李桐沒關係。 至於李桐為什麼這麼幫他,世人對此的解釋是他們一見如故,成為了彼此的知己。 但李桐從來沒有站出來承認過,對此他只是一笑而過,讓人不知道他到底是承認了還是沒承認。 留兒也很喜歡李桐,覺得他這種出身微末之人能一步步坐到和楊禮同等高的官位上很厲害,是個了不起的大人。 他也想像李桐一樣,以一個毫無背景的草民身份一步步成為一個被百姓稱頌的大官。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這孩子自己恐怕留不住多久,他是個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不該被自己束縛在這小山村裡。 隨著留兒一天天長大,他變得越來越像楊籬了,但性子這方面卻有些像楊禮,比較天真,不諳世事。 後面他開始總是用一種猶豫又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我,有話想和我說,又不敢和我說。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可他不說,我就當作不知道他的心思,裝聾作啞的過著日子。 終於,在他十八歲那年。 他鼓起勇氣朝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娘,我想去京城趕考,想成為一個像楊禮大人和李桐大人那樣的文官,哪怕考不上我也不想在這裡當一個碌碌無為的人,所以必須得離開這裡……請您尊重我的決定,好嗎?” “等我功成名就了,我一定回來接您。” 留兒向我下了保證,那雙灰眸十分堅定的看著我,他其實也是個心底裡十分執拗的孩子,這話肯定是想了很久才決定告訴我的,我不答應他也會走。 我知道我留不住他了,點了點頭。 我尊重他,就像當年尊重他的父親那樣。 我親自為他送行,叮囑他多帶些衣物,別凍著自己,至於官場沉浮……我一句也沒說,我不懂這些,說了也沒用,只能讓他帶上我的一封書信,出事了讓人轉交給宮裡一位叫“王蓮”的太監,說自己和他有點交情,或許能幫到他。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留兒帶去的那封書信這輩子都不會被王蓮看到。 可留兒還是太年輕,在小山村見識短淺,不過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