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突兀?可如果劉才人不那樣囂張,是不是就不會激怒聖人,以至於把她直接扔進宮正司?她如果不去宮正司,而且一進去就面臨著被杖斃的危險,那麼關於她把皇后娘娘供出來的話,是不是就不那麼可信了?”

程氏嚇了一跳:“崔姐姐,你是說……”

崔漓的脊背已經挺得筆直,眼神卻惆悵地轉向窗外,似乎在喃喃自語,又似乎在說給程氏聽:“這座大明宮,到底埋了多少冤魂白骨啊……我怎麼會進到這種地方來的……”

程氏看著崔漓的眼神依舊欣賞尊敬,只是也黯然下去了,半天,才忍不住說:“崔姐姐,當時,咱們不那麼衝動就好了……雖然你說的很對,太后和聖人沒降罪給咱們,可是,也把咱們的一輩子都綁在了大明宮……”

崔漓的眼角微微一顫,看向窗外的眼神中,有了一絲冰寒。

但口中卻漫不經心的樣子,繼續輕聲喃喃:“是啊,一時衝動,大錯鑄成……”

說完,崔漓閉上了雙眼,整個人散發出悲哀的味道,慢慢地躺了下去。

程氏看著她單弱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轉身靜靜地走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

沒有告辭,是程氏對崔漓的認同和親近。

但在她出門的瞬間,崔漓的眼睛睜開,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多寶閣的雕花,輕輕地咬了咬牙。

沒多久,路修媛忽然落水而死。

偌大的一個含冰殿,就剩了程才人一個。

崔漓正在猶豫,阿珩變了臉色急匆匆來通報:“程才人暈過去了。御醫說是過度傷心。”

傷心?!

崔漓心中一震,急令:“走!去看看!”

主僕們迅速趕了過去,正好看到沈昭容守在程才人身邊,看著她流淚卻一籌莫展,見自己來了,面色欣喜地站了起來,向自己招手:“崔婕妤,你快來!程才人哭得不行,我都不會安慰人的!”

崔漓忙點頭上前,蹲身下來,拉住程才人的手,輕聲道:“妹妹,你還好麼?”

程才人抬眼看她,眼淚汪汪,死死地抓著她的手,哭道:“姐姐,我怕,我怕一個人呆在這裡……”

崔漓看著程才人抓著自己腕子的手,若有所思。

程才人抬頭再看她時,已經滿滿的都是祈求:“崔姐姐,你今晚能不能陪我住在這裡……”

崔漓明白了過來。

看來,路修媛之死有蹊蹺,而程氏知道了些什麼,所以嚇壞了。

正在這個時候,明宗來了。

崔漓當機立斷,轉身跪倒:“聖人,程妹妹傷心過度,含冰殿裡本來就冷,加上路修媛一走,這偌大的殿閣越加空曠,只怕程妹妹一個人住——如今劉才人沒了,我也正好是一個人,不如把程妹妹挪到我那裡去?我也好寬慰照顧她些。”

明宗不在意地點點頭:“你們姐妹和睦,當然好。我正擔心程才人無人照料呢。”

話音剛落,貴妃和德妃走了進來,正好聽到後半句。

貴妃忙問:“怎麼?這是要程才人搬家麼?”

崔漓剛剛點頭謝了明宗,聞言站起身來,手臂微微一架,寬大的袖子垂下來,恰好遮住了躺在榻上的程氏:“是。程才人傷心暈倒,冬日天寒,嬪妾那裡又也剩了自己,所以請了聖人的旨意,挪程妹妹過去做伴。”

貴妃眼中的厲色一閃,嘴角扯動:“你們姐妹倆一向共進退,這個旨意請得很好。”

程才人連忙從榻上爬起來,翻身跪倒在地,身子微顫,衝著貴妃和德妃拜下去:“給二位娘娘問安。嬪妾膽子小,路修媛剛沒了,嬪妾實在是不敢一個人……”

這個話說得既直白露骨,又示弱怯懦,貴妃的面色反而好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