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卿下意識接住飛過來的錦囊,她握住東西時,臉上似有所悟。陸珩見她明白過來了,就說:「剛進屋的時候,她用左手拭淚。我當時沒當回事,後來發現墨放在紙左邊,我忽然意識到不對勁。所以我用紙團試了一下,果然,她是用左手接住的。」

王言卿這才恍然,昨天她就在奇怪,陸珩怎麼會把證物扔給嫌疑人看,原來,他詢問筆跡是假,辨別慣用手才是真。王言卿真的佩服了,他剛進門時主要在觀察環境,卻連背景人物用哪隻手擦淚都能注意到。和陸珩這種人打交道,該多麼可怕。

甚至王言卿想起更多,她昨日下午和簡筠問話時,每次說到寫書,簡筠用的都是「我們」。王言卿當時覺得有些奇怪,但她沒有抓住這個念頭,現在回過頭看,這分明是一個潛意識用語。

筠,竹均,竹林君子,原來從一開始,真相就掩藏在名字中。

陸珩看到王言卿的表情,心中頗為嘚瑟,沒忍住又多了一嘴:「其實我覺得,季渙也是左撇子。」

王言卿眼睛瞪得更大了:「啊?」

陸珩這回卻不肯解釋了,說:「什麼事都要老師幫你講,不利於你進步。就當是作業,你自己回去想。」

王言卿眉梢動了下,細微抿唇,道:「不是表哥嗎,怎麼又成了老師?」

陸珩是有多喜歡演戲?

「沒關係,我身兼兩職。」陸珩抱緊王言卿,他想起簡筠交待的話,饒是他見慣了陰私,都不由嘖然,「他們這兩對夫妻,倒格外精彩。」

王言卿沒想到這個案子竟然還有猛料可以挖掘,趕緊問:「怎麼了?」

從陸珩意味深長的目光中,王言卿聽到了這個故事的完整版本。

簡筠自小喪父,母親無法維生,只好帶著她投奔兄弟。簡筠在舅舅家長大,韓家只有一個兒子,自小被舅父、舅母給予厚望,很小就請了西席來讀書。簡筠和表哥年紀差不多大,耳濡目染中,她也學會了讀書寫字。

但是隨著年齡增長,韓文彥不肯用功,反而是簡筠展露出對文學強烈的興趣。她們母女都需仰仗舅母的臉色,簡筠便時常幫表哥代筆,最開始是抄書,後來變成代寫夫子留下來的作業、策論,最後,連韓文彥外出應酬的詩文,都出自簡筠之手。

韓文彥有了捷徑越發不肯努力,逐漸泯然眾人,簡筠卻鍛鍊出一手好文采。因為簡筠之筆署著韓文彥的名字,所以她和韓文彥的筆跡很像,這些年來除了韓家人,沒人發現這件事情。有一次青州開詩會,韓文彥帶了半闕詩文回來,簡筠有感而發,和了下半闕。

他們由此和季渙結緣。季渙和韓文彥來往都透過書信,其實每次寫信的人都是簡筠,但季渙一無所知,只以為他的知音是韓文彥。後來季渙搬去京城,簡筠也奉父母之命嫁給韓文彥。韓文彥不喜歡她和外男來往,所以,簡筠和季渙的書信漸漸斷了。

如此過了許多年,簡筠本來已經忘了那些少年意氣、揮斥方遒的歲月,也忘了她曾經交過一個知心朋友,不是韓文彥的朋友,而真正因為她的才學思想交到的朋友。在他們搬來京城後,有一天,突然有一個人找上門,簡筠開門,聽到對方說他叫季渙,來找竹林君子。

那些精妙的詩文、策論都是韓文彥的,唯有竹林君子這個名字屬於簡筠。

韓文彥和季渙再次走動起來。和越長大越平庸的韓文彥不同,季渙後期的發展很好,如今算不上大富大貴,也能稱為衣食無憂。敘舊中得知,季渙如今非但功名在身,嬌妻在畔,甚至得到了武定侯的賞識。

韓文彥在季渙的邀請下,搬到季家隔壁。季渙十分欣賞韓文彥的才華,堅信韓文彥之才絕對在他之上,所以主動將武定侯的任務分給韓文彥。韓文彥哪裡會寫這些呢,理所當然的,又是簡筠代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