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一鳴低著頭,任由程知府呵斥。程知府訓斥完下屬後,趕緊追上陸珩。

陸珩再次站在列陣工整、手持刀劍的紙人面前,他一言不發,程知府就頂著烈日在後面等著,一口大氣不敢出。陸珩看了一會,冷不丁說:「程大人,你可記得一個傳聞。」

「下官無知,請陸大人解惑。」

「相傳唐賽兒在石頭縫中找到了天書和寶劍,她學會了天書上的法術,剪紙為兵,點石成金,而那柄寶劍亦是神兵利器,唯有唐賽兒能用。她以能剪紙為兵馬相號召,招攬了大量人手,一呼百應,民間響應者眾多。後來叛亂被鎮壓,山寨裡的造反首領全部斬首,裡面唯獨不見了唐賽兒,那本天書和寶劍,也由此不知所蹤。沒想到百年過去,竟在一個道觀看到了唐賽兒的畫像。這些紙人,和當年傳說中的紙人紙馬,何其相像。」

程知府停了會,低聲問:「陸大人的意思是……」

「清虛觀道士偷藏唐賽兒畫像,後殿擺放著作法祭壇,你說,會不會清虛觀的道士學會了唐賽兒的妖法,將河谷村村民變成紙人,供自己驅使?」

程知府啊了一聲,說:「陸大人,您的意思是,這些紙人其實是活人變的?」

「是啊。要不然如何解釋清虛觀裡的東西?」

程知府半垂著身體拱手,他看不清陸珩表情,只能感覺到陸珩站在前方,身量極其筆直高挑。六世軍衛之家長大的孩子,行動作風都刻到了骨子裡,無論什麼時候都坐得端站得正。陰影投下來,宛如長戟標槍。

程知府腦門上被曬出汗,最後,他故意笑著道:「陸大人又說笑了。」

程知府誇張地乾笑,前面的陸珩也輕輕笑了聲。這一聲笑的程知府寒毛都豎起來了,然而陸珩卻轉身,親近地拍了拍程知府的肩膀,認真道:「我沒開玩笑啊。」

程知府臉上僵住,陸珩剛才還面容冷肅,沉著臉的樣子忒嚇人,但轉瞬就笑了起來。如此陰晴不定,讓程知府完全無法琢磨他想做什麼。

陸珩直視著程知府的眼睛,意味深長道:「程大人不必緊張,我不過是和程大人交交心罷了。永樂初年天災人禍不斷,這才給了反賊可乘之機,但不過六十天,造反便被完全鎮壓。更不必說如今皇上聖明,海晏河清,即便有宵小供奉白蓮教,想效仿當年唐賽兒之舉,也註定不會成功。不過,皇上好道,如果能找到唐賽兒當年的天書和寶劍,這樣大的一樁功勞,程知府之明日,當真貴不可言。」

程知府眼睛快速動了動,他臉上肌肉僵硬,似乎想笑,但擺出來卻不倫不類:「陸大人,下官愚鈍,望陸大人明示。」

陸珩只是笑笑,並不多說。他又轉身看向眾多紙人,長嘆道:「這麼一看,這些紙人還真是栩栩如生。若不是紙胚子,說是真人也有人信。」

陸珩說完這些話,去後山搜查的錦衣衛也回來了,說並沒有發現道士的蹤跡。眼看清虛觀再找不出線索,陸珩下令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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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王言卿精疲力盡從外面回來,守在門口的侍衛看到她,十分驚訝:「王姑娘?您什麼時候出去的?」

傅霆州的人不知道用什麼手段繞開了守衛,截止現在,這些人還不知道王言卿失蹤了。王言卿現在腦子很亂,她不想驚動陸珩,就淡淡說:「沒什麼,我自己隨便出去走走。」

守衛覺得不對勁,但王言卿毫髮無損地回來了,應當沒事,可能是他們換崗時沒注意到?守衛猶豫間,王言卿已經進去了。他看著王言卿的背影,默默吞下口中的話。

算了,可能就是他們沒看見吧。

王言卿回屋後,立刻躺到床上,裹緊被子睡覺。她這一趟累極了,能走到這裡全靠意志強撐。她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後,是被胃裡不斷加劇的絞痛叫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