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道,“無忌兄,你不會是到我這兒來說評書的吧,不瞞你說,三俠五義之流,我能倒著背,甭扯這個,我猜你定是來勸我儘量別往京城市公安口的財稅改革上撞,對吧?”

張無忌怔了怔,道,“還真瞞不過你,實話跟你老弟說,我都接到七八個請託,但公是公,私是私,我分得清,所以我沒打算替誰做說客,況且,就咱們弟兄的關係,別人也比不上,手心手揹我分得很清,我這次來,不是過來勸你老弟要如何如何,而是來給老弟你通風報信來了。”

“我清楚聽到有電話打到紅旗主任那裡來了,紅旗主任聽了情況,要我調來了京城市公安口財稅改革試點的資料,選的就是西城區那份,紅旗主任看完,連說了三個‘好’字,老弟,後邊的話,我不說了,老弟你是聰明人,好吧,訊息我傳到了,得趕緊走了,不瞞你說,我還是趁著紅旗主任會客的空當,溜過來的,走了!不送!”

薛向望著張無忌遠去的背影,心裡沒來由湧過一陣苦澀,官場就是個八方角力的地方,便是身在頂峰,想要成事,也得各方平衡。

如今,薛向不過小小一副司長,在改委也不過是處在中層幹部的行列,很多時候,很多事,他都只有建議權,而無決策權,這點,是最讓他感到無力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彥波濤知道這點,張無忌同樣知道這點,由此,彥波濤扛出了方慕俠,張無忌舉出了謝紅旗。

此二位長官合力,便成泰山壓頂之勢。

好在薛向心智堅毅,經由蘇老爺子湖邊點化之後,當真萬法由心,百無禁忌,稍稍愣神,便自堅定信念,向著自己本心去做,其餘繩營狗苟,魑魅魍魎,自由他群魔亂舞,我自歸然不動。

相比之開國偉人們百折不撓,所遇之艱難險阻,而成就的巨大偉業,我薛向今日所遇,又算得了什麼。

念頭開解,薛向起身離座,步到門邊,大大方方將大門打了開來,誰願進來,誰進來。

叮鈴鈴,桌上的電話響了,接過一聽,是謝輝煌打來的,要薛向去他辦公室。

薛向不驚反笑,這一竿子,真不知到底戳在了何處,竟然驚動得他薛老三全體頂頭上司齊齊施壓,大有不將他薛某人碾成輕塵,而絕不罷休的勢頭。

謝輝煌似乎是在辦公專候著他,安安靜靜坐在會客區的長凳上,中間的粗製木桌上擺了兩隻搪瓷缸,漂浮著嫋嫋輕煙。

薛向進得門來,開門見山道,“謝司長尋我,怕不也是因為京城市公安口財稅改革的事情?”

謝輝煌伸手請他坐下,笑道,“都說薛司長是京大高材生,聰明靈秀,智計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薛向伸手端起搪瓷缸,道,“謝司長,我可聽同志們說了,您是最不苟言笑的,今天卻捨得跟我開玩笑,算是賞我臉了,說罷,今次找我過來,又有什麼難以完成的任務?”

謝輝煌道,“好你個謝司長,真會戲謔,我謝某人什麼時候沖人笑笑,就能當人情賣啦,若真如此,我也用不著天天在此間坐班,到老天橋的街市,擺個小攤,豈不利索,哈哈,開個玩笑,找你過來,自然是有正事,我就言歸正傳。還是財稅改革那檔子事兒,方才你辦公室人來人往的,我看得分明,那些人群群夥夥,走馬燈花一般,上躥下跳,躥進躥出,所為者何,我也大約清楚。”

“薛司長,我就問你一句,你是如何考量的?”

薛向納罕至極,原以為謝輝煌定也是說客中的一員,不曾想此公話中有話,別有意味,“謝司長說我聰明,可我聽很多同志說謝司長才是真正的開豁明濟,睿智不凡,既然如此,那就請謝司長猜猜我的心思,也好讓我開開眼界。”

摸不清謝輝煌的心思,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打太極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