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吃罷午飯,薛向閒坐老槐樹下,看著一幫大小娃娃們在拖拉機的後拖箱上,翻上翻下,遊戲嬉鬧。正看得無趣,忽而,小傢伙從車廂裡探出頭來,嚷嚷著要坐大車,要薛向開動,其他十來個娃娃聞聲,也是滿臉渴望。薛向自不好拂了眾娃娃的美願,打個響指,站起身來,從兜裡掏出串鑰匙來,便開啟駕駛倉,坐了進去。

這是靠山屯新買的東方紅拖拉機,外敷紅漆,身高體長,動力強勁,足足花去薛向一萬八千大洋,還是走了胡黎明的關係,要不根本沒貨。要說這會兒的東方紅拖拉機那是全國鼎鼎有名,看看整個承天縣只有一臺老掉牙的,至今也換不起新的,就知道這玩意兒有多精貴了。說句靠譜的話,這會兒一臺東方紅絕對比後世的賓利、布加迪威風,全承天縣就沒有哪個大姑娘不想用東方紅作婚車出嫁的。這不,拖拉機一買回來,靠山屯已經辦了三場婚禮了,效果那是立竿見影兒。

薛向剛發動機車,娃娃們立時在車後立時歡天喜地地叫了起來,忽而,嘴巴里的呼喝也化作歌聲,正是那首廣為流傳的《紅星照我去戰鬥》。要說這東方紅實在是太精貴,買回來後,有人沒日沒夜地照看它,卻是無人敢碰,生怕弄壞了。生生把薛向這四九城非著名摩托車塞手整成了拖拉機手兼教練,又因山民天生對機械不感冒,費時數天,也才教出兩個半吊子。因為缺乏車手,娃娃們還是第一次坐上開動的機車,是以才會如此興奮。

東方紅剛繞著打穀場跑了三圈,沿途不知又加入多少小子、毛頭,整個後拖箱幾乎擠滿了人,全是上趕著嘗新鮮的。薛向生怕跑得快了,出了事故,降下速度不說,還不住吆喝車上的年長之輩,注意維持秩序。薛向正領著一幫大兵小將玩得痛快,忽地,康桐跑了過來,在窗外比劃兩下。薛向便將車開回原地停了,招呼一聲,不理身後沖天的嘆息,朝康桐行去。

“三哥,辦公室來了兩個當兵的。”

“當兵的?”

薛向略一沉吟,便知是大伯派來接人的。可眼下才是八月中旬,離暑假結束還有半個月呢,怎麼這會兒就派人來了?薛向心懷疑問,招呼康桐去拖拉機上接小傢伙回家,急步朝辦公室行去。

剛踏進大門,便見兩位全副武裝的戰士,標槍一般靠牆站著。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皆是二十出頭,身材高大。兩位戰士見了薛向,齊齊立正,敬了個軍禮。薛向笑著上前和二人握手,招呼兩人落座,眼睛卻是東西掃描,未瞅見半個人影。不知這休假的日子,大姐又領著小晚和小意去了哪裡。

兩位戰士接過茶杯,紅臉戰士便自報家門,乃是嶺南軍區H軍軍部第五警衛班班長蔣傑。此來,是奉副司令員之命,接薛林同志並薛晚、薛意、薛適小朋友去嶺南的。薛向驚愕不已,卻是沒想到伯父竟要把幾個小傢伙一起接到嶺南,是去度假還是上學?

既然生疑,此地亦有電話,索性掛上一個,問明情由。哪知道薛向剛摸上電話,鈴聲先響了,接過一聽,正是薛安遠粗獷的男中音。

“接電話挺快嘛,老三,我派的兩個戰士到了沒?到了,就趕緊招呼你大姐帶小晚三個上路,你小子是沒福氣來嶺南享福嘍。”薛安遠聲音很大,兩位戰士聞聲,嗖的立了起來,站起了軍姿。

薛向笑道:“大伯,兩位同志也是剛到,正喝茶呢,您這也忒急了吧。”

“放屁!老子哪裡急了,還不是怕你那兒窮山惡水的,苦著幾個孩子嘛。別跟老子廢話,叫你大姐聽電話。”

“您這可就是沒經過調查,就胡亂發言啊,看來您老得好好學學主席他老人家的著作。我這兒可是青山綠水,山趣無邊,這不,大姐和小晚她們又跑得沒影兒了,樂子大著呢。”

兩位戰士看著薛向和自己新上任的首長神侃,面上雖是肅容,心中卻是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