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是在慈寧宮用的。

當著李夢弦鐵牛和宋翊這三個還蒙在鼓裡的人, 三位長輩不好明著討論宋韞的經歷和將來打算, 但宋父已經聽李騁說過齊胤變成狗的事,大為震驚。此時親眼盯著那條瞎眼的黑狗,怒氣蓋過驚訝,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便扔了塊骨頭到桌下。

「狗就是狗,再寵也不能抱在懷裡,簡直亂了規矩。」宋謂然全然沒了從前逗貓的性質, 板著臉冷哼,「放他下去啃骨頭。給口吃的就罷了, 還餵他做什麼?好好吃你的飯,你不餓,肚子裡的小東西還餓呢。」

話音一落,眾人目光匯聚,宋韞撒開齊胤,抱著自己隆起的假孕肚尷尬得慌,對父親的斥責接不上話。

許澤蘭瞪了宋謂然一眼,給宋韞夾菜:「誰沒規矩?食不言寢不語,常在家裡唸叨的,轉頭就忘了?日常教訓阿翊還不夠?大過節的,擺張臭臉給誰看?」又微笑著安慰宋韞,「你已經是大人了,你爹老糊塗,不必什麼都聽他的。」然後又去逗齊小狗,「聽說在海上,一直寸步不離保護著阿韞呢,很好啊。」

宋韞感謝母親解圍,這一頓飯才沒有吃得太過尷尬。

午飯快用完,宋謂然猶豫許久還是張不了口,便用胳膊肘碰妻子。許澤蘭會意,把宋韞拉到一邊,看著他肚子低聲問:「定好什麼時候生了嗎?」

宋韞臉一紅,搖頭。

對外的說法,這一胎是在先帝駕崩當夜,也就是三月十五懷上的,至今已經快九個月。

進臘月以來,蘇明珠都已經開始臥床待產,宋韞卻還行動自如。

再不生,世人都要以為太后懷了個哪吒了。

裴季狸那邊是準備了幾個備選的嬰孩的,但還是想等等蘇明珠這一胎。因此,那邊不發動,宋韞就還不能生。

許澤蘭見狀嘆了口氣:「後宮妃嬪待產時都可以由母親在身旁陪護,我今日就不出去了吧。真到那一天,定然是極其忙亂的,事先安排再周全也難免忙中出錯,多個自己人幫手也好。」

「那怎麼能行!」宋韞搖頭不肯,「說好了讓您和父親還有阿翊,藉口回鄉祭祖,離開京城暫避風頭。您怎麼能入宮?太危險了。」

雖說前朝後宮到處遍佈齊胤和裴季狸的勢力,再不然還有焉雲深幫扶,對即將到來的「假產」的安排已經夠多,但還是有風險。

宋韞不放心家人留在京城。萬一有疏漏計劃敗露,讓他們落在齊儔手裡,豈不是要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事關至親,宋韞不敢冒險。

但許澤蘭堅持:「留你一人在這裡,更加危險。從前許多事情瞞著阿韞你,是怕你走上前人的老路,可陰差陽錯到底還是避免不了。這段日子以來的種種經歷,我和你父親都聽李將軍說過了。齊胤是個值得託付的人。你父親雖然看起來不滿有怒,但其實是擔心後怕,不敢想像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沒法對庭霜交代。他也是認可了齊胤的。」

宋韞低頭,父親嘴硬心軟,他向來都是知道的。

「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艱難的路,不能回頭,不勝則亡。一家人,生死與共。一旦事情敗露,我們逃到天涯海角又有何用?還不如迎頭直面,更添勝算。阿韞,你既然選擇了留下,父母必不會成為你的後顧之憂。」

許家原先是武將出身,作為嫡系的許澤蘭平時內斂沉靜,關鍵時刻還是有幾分英氣。她說完這番鏗鏘有力的話,餘光瞥見齊胤狗狗祟祟地探頭偷聽,打趣道:「又或者,阿韞真是潑水一般嫁出去了,關起門來成日膩味歪纏,不便有他人在旁邊打攪?」

「怎麼會……」宋韞臉紅得像晚霞,不自在地摸了摸額頭,「既然母親要留下,那我就讓人把偏殿打掃出來——」

宋韞赧然想藉口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