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本不是他們的錯。非要說有錯,那就是他們遇見了錯誤的人。

任由洛岱哭鬧,直到他沒力氣了,宋韞才道:「不管你信或不信,事實就是如此。我是男人,齊胤是男人,但這並不妨礙我和他二人一心,互許忠誠。你是男人,徐霽是男人,他卻對你做不到。是你不夠好麼?」

洛岱縮在牆角,說不出話,只剩瑟瑟發抖。

「你出身不俗,中過狀元,若你不好,世上好人便屈指難數了。」宋韞道,「可世上的是非不總是以好壞論處的。世上至好的人和事那樣多,誰能都佔全了?總要捨得抉擇。」

宋韞語調平和,娓娓道來——

「你當時隻身來到晏國求醫,徐霽也跟來。他在意你麼?當然是在意的。」

洛岱聞言抬頭,血肉模糊的臉上,一雙眼睛是清潤乾淨的。

「但這種在意是在他能負擔得起的範圍內。」宋韞話鋒一轉,「你可以孑然一身無所顧忌,他追來的同時卻還要在邊境布守,護衛他自身安全的同時還要盯著國內動態。其實,我們第一次相見之時,他完全可以帶你離開,來日再尋神醫,但他卻選擇了和我們一起去閔州。是真的迫不及待想要醫治好你嗎?恐怕不是。閔州的天花起得很快,處理起來也很棘手,他是早就有此打算的。而你也是知情的。」

看著洛岱目光遊離,宋韞知道自己是猜對了:「但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當時在閔州,你故意想將天花傳播給我,那當然是徐霽指使的。但你難道不知很可能賠上自己的性命?你若真願為了他連性命都捨棄,哪還有心力求醫?」

宋韞凝目質問:「當時,你們到底還在圖謀什麼?」

說到這,洛岱眼中悲傷濃得化不開,他張著口不知是哭是笑,久久地維持著苦澀神情,滿臉頹唐落寞:「圖什麼……事到如今再看,竟是天大的笑話……是的。當時想殺你,目的不僅是要擾亂閔州民心,更是因為我需要你的身體——一個美麗的,健全的,能孕育後代的身體……原來都是假的。就算當時換了你的身體,結局還是一樣……」

洛岱仰頭靠牆,恍如隔世:「或許,從愛上他開始,就註定結局是這樣了。」

宋韞這才算是徹底明白了——既然齊胤知道借體重生的古法,徐霽知道也不奇怪。他想讓洛岱換用宋韞的身體。

但齊胤是因天象不利人主而避險,才不得不用這樣兇險的法子,事先也並沒有多少成算。

洛岱還活生生的,徐霽卻寧可擔負真的害死他的危險,想讓他換一副女人的軀體。

洛岱還同意了。

瘋子,這兩個人都是瘋子。

莫名捲入他們這樣瘋狂計劃的宋韞感覺後怕。

不能說徐霽不愛洛岱,他們有過同窗共讀的親密時光,連表字也十分般配,雲泯問岫,聽起來便該是在一處的。

但到底他們不能在一起,這種愛是病態的,註定不會有結果。

即使拋開洛岱男人身份,就算他能名正言順地做徐霽的皇后入主後宮,還會有新的阻礙橫在他們中間——疑心深重的帝王怎會不猜忌出身世家的皇后外戚干政?如果沒有嫡子,會不會有其他人借子上位?就算生下嫡子,於徐霽而言,究竟會是為人父的歡喜多一些,還是擔心子篡父權的憂慮更重?

洛岱只是剛好遇到了一個根本過不去的阻礙,於是反而能幻想,如果不是男人,一切都會好起來。

但實際上是不會。

徐霽愛他,但更愛皇權更愛自己。

相比之下,齊胤實在可愛至極——

不,徐霽根本不配和齊胤作比。

宋韞看著洛岱臉上新舊傷痕重疊,還是有些不忍,對裴季狸道:「送他回去吧,用上好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