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很快來臨,商榷開始他的博士答辯,而傅思也忙於案牘,被文書工作累得暈頭轉向。

——這時節,各州府官員進京述職,與楚國相鄰的吳國也派了使臣來訪。相應文書交接,康元帝都交給了傅思。

又趕上皇帝連日身體不適,越發放了權力給老大,朝堂內外都在猜測,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恐怕皇帝有立安王為太子之意,因此都想找門路攀附。

傅思在四方驛館待客,吳國使臣大有討好之意,甚至私下對他說了不少僭越乃至大逆不道的話,傅思當時差點跳起來暴打對方,勉強忍住了。

對此,方正送傅思出門時道:「殿下謹慎些最好,雖然如今殿下風頭無二,但風口浪尖也是最兇險之處,殿下且莫在關鍵之時行差踏錯。」

傅思反問:「什麼叫關鍵之時?吳國年年來訪,今年碰巧我回京,除此之外,別無特殊。」

方正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書意對殿下赤膽忠誠,殿下對外謹慎,在臣面前不必拘束。」

傅思:「……」

合著這兩人還鼓著勁想讓他繼承皇位啊,誰稀罕啊。

話不投機,傅思懶得再多說,正要離開四方驛館,忽然記起——當時周墨失憶之症痊癒,說陳州之行反而讓他記起一些往事。因為這往事,他放著親近的表妹婿不支援,反而鐵了心要追隨傅思……

而想弄清傅憶言行背後的目的,當然也不得不從過去推演到現在。

「書意兄近來可好?」傅思停步轉身。

方正微笑,「很好。若殿下能與他切磋武藝,會更好。」

話裡意思是讓傅思和周墨找時間見面,傅思點頭,「等忙過這陣,我會去拜訪書意兄。或者,陛下吩咐,要好生招待吳國使臣,書意兄於社稷有功,到時候宮宴自然是應該出席的。」

方正替周墨答應下來,「殿下看重之意,書意自然領會。我國多年前與吳聯手消滅草原,後來分庭抗禮,還是頻起摩擦。近幾年才訂了盟約表面和平共處,實則還是彼此針對,有書意在場,吳國人必不敢放肆。」

傅思心想,他只是想找個由頭光明正大地和周墨見面,方正卻能想得這麼遠,不愧是進士出身,不愧是周家公子看上的人。

傅思從四方驛館出來,轉頭又開始籌備國宴。三日過去,準備妥當,在歸雁閣上大辦,稱病多日不朝的康元帝並眾皇子,周家趙家徐家王家等勛貴大臣悉數出席。

皇帝坐在上首,左側第一位是傅思,然後是傅憶,傅悉最愛出風頭,但連日消沉所以並未出席……傅恩之後便是周太傅等德高望重的老臣,周墨在左側中後位置,坐著特製輪椅,格外顯眼。

右席則是吳國使團,為首的叫許屏,左邊袖管空蕩,右手舉杯向皇帝、安王等敬酒之後,又面向周墨。

「數年不見,周將軍英姿依舊啊。」目光卻是落在周墨不能動彈的雙腿上,笑容帶著些挑釁。

周墨整理蓋在膝頭的薄毯,淡淡笑道:「許將軍從前能挽千鈞弓,幾年過去,如今箭術定然更加嫻熟超群。」

傅思差點忍不住。

你罵我瘸,我笑你獨臂。

這兩位對手,戰場上誰也沒能要了誰的命,各自落了傷殘。如今再見,雖沒有刀光劍影,言語上都不肯落了下風。

楚國人傑地靈,吳國的糙漢,到底比不過周家書香門第培養出的,說話一針見血。

許屏憋紅了臉,瞪著眼,卻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反擊。

這種口舌之爭,無傷大雅,康元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了,咳嗽一聲道:「楚吳兩國交好,之前陳州地動,朕亦掛心吳國百姓安危。許大使,你國災情如今都安置妥當了?」

說到這個,許屏就來氣。虎眼沉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