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都是很排斥被摸頭的,尤其成年男性,但紅婆婆的掌心輕揉發頂,商榷心裡一片柔軟。

這一次烏龍的出櫃,他竟然得到一位八十歲老人的接納與包容,感受到陌生人極度的善意。

喜歡男娃娃也不是錯。

商榷眼角發熱,鼻頭髮酸,他奶奶去世得很早,但老人家在世的時候很疼他。商榷也曾想過,如果奶奶還在,一定會說,無論你喜歡誰,幸福就好。

喜歡男娃娃不是錯,商榷在心裡反覆念誦這句話,每多念一遍就多一分幸福和勇氣。突然又想到傅思那張劍眉星目的臉,商榷真的真的很喜歡他啊,但他們之間隔著歲月與階級,是絕對不可能的,想著又心酸起來,商榷抽了抽鼻子,「就是朋友……婆婆,你能幫我把他的樣子繡出來嗎?」

「可以啊!你有他照片拿給婆婆看看哇!」

商榷怔住,搖頭。

婆婆扁嘴,「耍朋友連個照片都沒得,娃娃你們是搞啥子哦,我跟我們老太爺都拍了照片的。」說著,紅婆婆起身,從屋裡拿出一幅相框來,「看,那時候他還是多帥的嘎!」

商榷雙手接過來,黑白相片上,一對中年男女看起來很般配,男的濃眉大眼,女的柳眉櫻唇,夫妻倆對著鏡頭笑得很美。

商榷問:「爺爺呢?」

紅婆婆笑容緩緩消散,眼角濕潤起來,「早就死咯,短命鬼!」

商榷沉默。

「他就活到六十歲,死得不痛苦,晚上睡覺第二天沒起來。」紅婆婆把繡花針從頭髮裡拿出來,繼續刺繡,「當時我還沒反應過來,心說他啷個不給我做飯吃,我好多年沒做過飯了,他說我簡直是公主命,不讓我做。熬稀飯都糊鍋。我想他怕是要笑我,結果沒有,我再也看不見他笑了。」

商榷眼圈紅了,懷裡的貓貓也抽著鼻子,婆婆卻沒有眼淚。

「娃娃不哭,這有啥可哭的嘛!」紅婆婆聲音沙啞,但嘴角努力地微笑著,「人哪有不死的呢!早點晚點都一樣,我和老太爺結婚幾十年,天天都是笑呵呵的,這就很好了。娃娃,你要跟你朋友好好的哈,年輕人,莫吵架,好好過……」

商榷雙眼更加朦朧,他和傅思隔著上千年的時光,在歲月長河的不停流逝中,楚國的安王殿下早已成為歷史,而研究歷史的商榷在浩如煙海的文字中,找不到絲毫傅思的痕跡。

如果他心如我心,如果真能和傅思好好的,多好……

商榷為自己一廂情願的奢望感到絕望。心裡堵得厲害,他甚至不能說出完整的句子,遑論透過貧瘠的語言向紅婆婆描繪傅思的長相。

紅婆婆攤手錶示為難,「娃娃,婆婆再能幹,你光說個好看我也搞不出來他鼻子眼睛噻!」

商榷沉默良久,「婆婆,那就繡我的樣子吧。」

簷下滴水山間風響,商榷抱著大橘,端端正正地坐在屋簷下,等待心靈手巧的老人將自己和名叫傅思的貓兒一針一線納入錦繡。

商榷喜歡傅思,傅思不知道;傅思的模樣刻在商榷腦海里,無論時間推移,商榷都會記得。傅思將商榷視作神明,神明想讓把自己送給他,偷偷地,不露聲色地。

刺繡是精細的活計,不是日能夠完成的,但紅婆婆記憶很好,她告訴商榷,她已經記住一人一貓的樣子了,大約一個月時間,商榷就可以來取成品。

商榷感激,又問紅婆婆哪裡有上好的竹葉青,婆婆一指屋後,「喏,我的茶樹好得很,看你要多少,自己採!」

商榷大喜,抱著大橘來到屋外茶圃,大橘也很喜歡滿園的茶葉,從商榷懷裡跳出,上躥下跳,滾了一身的茶葉,爪子縫隙裡都是嫩芽,以至於商榷疑心紅婆婆的茶葉是不是嫁接過貓薄荷。

摘了一小籮茶葉,商榷連刺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