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縣令也不聽她說話,伸手問何師爺把過堂的筆錄拿過來看,何師爺作策論不成,這堂錄卻是真真寫得好,幾筆一潤色倒比那街頭說書的還要引人入勝,把這宗案卷送上去,何愁不往上升。

打出個青天的名頭,不說濼水,便是江州他也升得!三年縣令任滿,銀子是撈著了,政績卻無多少,那些個來濼水的,哪一個不是太太平平過三年,他這一筆卻是濃重,便叫上峰不看重他都不成。

十萬雪花銀,哪裡是濼水這樣的小地方能颳得出來的,他折了半個家業,拼的可不是平調,這地方再富,哪裡如富商巨賈多的州府,光收那些儀程就叫人心動。

何師爺見教高深,這案子便是不奇也要斷得奇,不險也要報得險,當官不過一層皮兒,骨頭如何有甚個要緊,這張皮披得好了才是正理,他如今要的可不就是這麼一層皮兒。

他也不是不知這案子中還有許多疑竇未解,可叫何師爺一筆抹去,前情後因,樣樣對的上號,人證物證都是全的,還能有個甚差錯。

他當堂便立眉喝斥:“把這刁婦押往女監。”這話一說,外頭便有人嚷,叫胡縣令是青天大老爺,他面上還繃得住,眼睛往何師爺那兒瞧,就見他微微點頭,曉得是他安排的人。

包龍圖得個青天便叫後世傳頌不衰,這個青天的名兒如今該落到他的身上,何師爺自有後手還未完,胡縣令也不一無用處的膿包,滿面慈意道:“便是天幸,見不得一對鴛鴦不成雙,若還作得這樁媒,本縣願當大媒,為著兩家結百年之好。”

徐娘家哪裡能肯,可縣令都說了這話,她方一愣,何師爺便道:“這卻是天大的喜事,徐家還不應了?”

蘿姐兒瞬時抬頭,直直盯住堂前的縣太爺,她寧死一拼,為著便是清清白白的來,也清清白白的去,如今卻欠了徐家一條命,徐家不願意,她也不願意,可這樁事卻成了板上釘釘。

縣太爺開了口,小民哪有個不從的,斷下你的姻緣來,就得歡歡喜喜結作親,徐娘子臉上一剎白一剎紅,誠哥兒心裡直如翻江倒海,原還青白的臉剎時活了起來。

這堂上只他一個高興,胡縣令斷了案子,後頭寫結案詞定刑卻不是他的事兒,一併交給了何師爺,媒人婆定了打十板子,再不許她作媒,行腳大夫活人一命,縣裡賞了他兩匹紅緞,徐家也有謝禮給他,再有那些個幫忙的,徐家一樣樣都謝到了。

蘿姐兒還由著婆子扶了回到後堂去,看見秀娘蓉姐兒兩個,眼淚都落了下來:“舅姆。”她想著的便是魚死網破,親孃怕的不過是她的婚事,不肯和離,不肯與她一道到姑子街去,便是想叫她嫁得好,李寡婦動了這個念想,便是把她逼到了絕境。

她既是想讓她們娘倆兒活不成,那便一起死,只要她死了,娘就肯和離了,既不能兩個一起過太平日子,那不如舍了一個來換另一個好過。

秀娘叫丫頭攙著她走到轎前,一路抬著往回去,徐娘子卻不肯用秀孃的轎子,誠哥兒也坐不起來,還只叫人抬了床板兒回去,兒子一路都在笑,她卻寒了臉,等進了門,看著王家門前停了三頂轎,只把兒子安置了,一把掐住他:“我問你,你真個是不想叫她吃李家飯?”

“是。”誠哥兒眼睛不敢往親孃臉上瞧:“我一路跟了她,她說咱們家裡不中意,叫我,叫我死了心。”他為了這點子意氣很吃了苦頭,可如今想想,卻只害怕不後悔。

這樁案子便只判了李寡婦一個,別個都輕輕放過,桂娘已是清醒過來,丫頭小廝只瞞了她不說,秀娘見蘿姐兒呆坐,嘆一口氣,把事兒細細同她說明。

桂娘捂了心口:“真個?她真這樣歹毒,想要毒死蘿姐兒?”蘿姐兒聽見親孃這一聲問,站起來走到床前,湊到桂娘耳邊:“娘,毒是我的下。”既沒活路可走,那便拼掉一條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