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金歸燕發怒,白挺又介面道:“天下可馬上得之,不可馬上治之,金公子常年行商在外,可曾聽過否?” 金歸燕微微一笑,朗聲說:”陸生亦云,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今六合一統不過數載,南方尚有亂事,武功不可稍廢,文功不可冒進。 皇帝命程文海入江南尋可用之才,正是循序漸進之法。若此番入京者德才配位,皇帝知江南人才可以大用,儒家可以大用,必會大開科舉之路。 反之,若此番入京者德才不配其位,皇帝必大失所望,以為江南人才不過如此,重開科舉亦無大益,諸位以為如何?“ 金歸燕長身玉立,侃侃而談,一眾書生臉上驚訝。他們初見金歸燕以為不過是個好皮相的商人,聽他開口便引經據典,用詞甚是文雅,不由肅然起敬。 張伯淳開口問道:”金公子果真只是商賈之人?不知公子在大都作何營生?“ 金歸燕說:”金某在大都開客棧,兼做珠寶玉石生意。“ 張伯淳看了周密一眼。周密會意,命僕人取來一隻精美的漆盒,開啟一看,裡面放著一隻玉爵,滿身文藻,看上去十分古老。 張伯淳問金歸燕:“金公子即做珠玉買賣,不知在公子看來,此爵所用玉料出自何方?” 金歸燕接過漆盒,隨即從懷中取出一隻指甲蓋大小的水晶透鏡,湊近玉爵,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又用指尖撫摸了一下玉爵的表面,並輕輕叩擊數次,最後抬起頭說:“此玉溫潤油滑,紋理細膩,白如羊脂,為上等大夏玉。” 周密脫口而出:“怎麼,此玉光澤透亮,難道並非出自和田?” 金歸燕道:“此玉為大夏玉之極品,憑光澤不能與和田玉區分,須用水晶透鏡仔細鑑別。宋徽宗當年好玉,曾使胡商越蔥嶺蒐購玉料,與和田貢玉同款製作。此物即為當年宋徽宗御製一十二尊仿古玉爵之一,把手上《政和》二字便是明證。”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花亦紫在一旁看得臉上放光。 張伯淳讚道:“金公子果真識貨......草窗,這下你可放心了?” 周密笑著點頭,命僕人收好玉爵,一邊恭維金歸燕說:”金公子不但熟讀經典,更精通金玉收藏,可謂儒商也,今日雅集有公子在此,實為幸甚。“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湖州白二公子開口了。 ”珠玉買賣是金公子本行,要稱儒商,不但須會四書五經,琴棋書畫也樣樣不能欠缺才是。“ 金歸燕嘴角浮起一絲微笑。”白二公子是想考考金某的才學?“ 不等白二公子回答,張伯淳搶先說道:”不用考,不用考,啊,不過......“ 他扭頭看向周密。”草窗,是否說好今日人人須得留下墨寶?“ 周密一愣。”啊......對,對。只是人還未到齊,鮮于大人不知為何遲了。“ ”等他做什麼?“白挺在一旁插話道,”都這麼晚了,我們先開始,他來了再說。“ 眾人紛紛說好,於是周密宣佈到場者人人須留下字帖一副,兩位姑娘除外,而且周密還說,今天不論詩才,只看書法,因此寫的只能是各人中意的先人作品。就這樣,僕人獻上文房四寶,眾書生便開始一一揮毫作書。 和上回西湖邊詩會一樣,這次也是按長幼次序動筆。周密率先寫了一副蘇軾的《水調歌頭》,接著張伯淳,錢選,仇白等人輪流上陣。等到趙孟府提筆時,他寫的是王羲之的一首詩: 取歡仁智樂,寄暢山水陰。清泠澗下瀨,歷落松竹松。 他一寫完,眾人一片叫好聲。周密笑呵呵地說:”子昂果然對王佑軍最為推崇。“ 接下來輪到湖州白二公子,他也是用楷書,同樣是一首王羲之的詩,而且顯然學的就是王羲之的字型。這首詩很長,他寫了半天也寫完。 白挺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白二公子,我們知道你一直在苦練筆法,可你再練也只是照虎畫貓,更比不上子昂啊,還是讓金公子來。我們都等著看他的書法呢。“ 屋中響起一陣輕笑。白二公子臉上漲紅,狠狠地放下了筆。周密連忙出言安慰。 ”別聽那白小子的!他嘴臭,他只是嫉妒你!你不是很快要去紹興府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