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蒼蒼,留著半米長的雪白鬍子,一柄拂塵挽在臂彎,身著藏青椴樹紋常服,緩步款款,到有那麼股仙風道骨的味道。

「仇恩。」

顧琮喚他。

夏菱驚得一個憋氣,樽底頓時凹進去一塊。

原來這就是那個朝野上下恨不得千刀萬剮的宦官佞臣「吳賊」!

果真是貌不如其聞吶。

叫誰見著了,都不會懷疑他會是小人那一掛的。

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仙氣飄飄的傢伙,居然是太監版蘇妲己!

吳仇恩從寬大的袖中拿出一隻手掌大小的錦盒,遞給顧琮。

「剛從景妃娘娘枕下搜出來的。」

顧琮不疑有他,直接翻開盒蓋。

夏菱看到顧琮先是皺眉,隨後眉頭越來越緊,最後歸於平寂。

她趕緊瞧一眼,嚯!

這不是顧瑢從小帶在身上的貼身玉佩麼!

背面還刻了個「瑢」字。

不得了,當著親信抓姦!

皇帝的面子往哪兒擱!

夏菱篤定下一秒顧琮就會大發雷霆,誰知——

他將玉佩輕輕放回,「放回去吧,原模原樣,莫叫她看出來我知曉了。」

「可是陛下,景妃她……」吳仇恩明顯不甘。

「莫再提此事。」顧琮打斷他。

吳仇恩不明白,「陛下為何知道她與榮王苟合還……」

顧琮嘆氣,「孤知曉的,孤知曉的。」

他重複著,望向遠方,似是陷入回憶,「是孤貪心,明知他倆情投意合,卻偏要為了一己之私,執意拆散一對璧人,強取了瑟瑟。」

夏菱有一瞬失重感,她被顧琮舉起,目光如水,靜靜凝視著,彷彿過了百年歲月。

晌久,她聽見他輕聲道:「若我不將她箍在身邊,這吳越,還有誰能保她一世安穩呢?」

夏菱微怔,確實,景家上下滿門抄斬,除了景瑟入宮逃過一劫。

俗話說得好,藏人嘛,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太后當政,宮外隨時可以暗殺,但宮內就不一樣了,不能隨意動手,否則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太后黨。

顧瑢雖然是個王爺,但權力畢竟不能和太后相抗。

全天下,能與太后勢力對抗的,大概只有皇帝了。

顧琮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在保護她!

夏菱頓時對顧琮肅然起敬。

顧琮摩挲著他們三人結義的那面浮雕上,景瑟燦爛的笑靨,突出的字句是那麼的蒼白無奈:

「只要她安好,被她恨一輩子又如何。」

今日的皇城天氣實在異常,這才晌午,整個天就灰了下來,東南邊最後一絲白光也被滾滾烏雲擠了去。

皇城頂上一片黑暗,除了偶爾閃過的雷電,彷彿被罩在一個穹頂之下,外面的日光進不來,裡面的人類出不去,一場血腥角逐徐徐展開它的真面目。

殿內已經點了燭,將碩大的殿堂照得明亮通透。

夏菱四處瞄瞄,確認無人,趕緊伸了個懶腰。

方才宮人人來人往,為晚上的夜宴做準備,她作為三居樽又不能像個人一樣跑來跑去,稍微動動準被扔火裡烤,已經在桌案上僵直著身子當木頭人好久了。

心裡正埋怨著,這不,機會來了。

恰好前殿缺人手,後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宮人們都被差去了前殿。

只聽咔嚓一聲,夏菱撥出一口濁氣。

嘿呦,舒服咯。

正想順帶踢踢腳丫子,誰知側殿傳來一陣交談聲,似乎還往這邊來了。

這可不好!

夏菱趕緊使力向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