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一個噴嚏就噴出一座第五峰來!充分見識了謠言的威力,阿寶鬱郁地閉上眼,重新沉入意識深處。

漸漸的……

除了聲音阿寶開始能隱約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只是每次都需要有人呼喚她,她的意識才能夠感知到對方。

“阿寶,阿寶……”

睚毗每日一次的例行呼喚又開始了。

此刻的小鬼大概是十四歲左右的模樣,依然還是那身華麗醒目的絳紅紗衣,睚毗的五官出落的越發精緻漂亮。

少年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有如捧著最心愛的珍寶。他充滿佔有慾地將她整個人都抱在懷中,開始絮絮叨唸著最近他的道行又增進了多少,朱獳和憐柳的進境又怎樣,由於她執意要犼拉車,這陣子他們終於將玄玉雕成一輛玉車不日即刻滿足她的心願……扒拉扒拉扒拉。

阿寶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少年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一陣毛骨悚然的沉默讓她迅速振作起精神——

只見睚毗此刻單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攬緊她的細腰,垂下長長的眼睫,將紅唇徐徐印上她……

阿寶的腦袋轟地一聲立刻炸了!

蜻蜓點水的一吻之後,睚毗戀戀不捨地再輕舔幾下阿寶的唇,在她耳邊低喃著:

“阿寶,父王說還要待你的三魂七魄全都歸位了方才能醒來。已經三十年了……你還要再沉睡多久?快點醒來……我已經成年了,待你醒來了就嫁予我,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阿寶微微蹙眉,心下一片沉鬱……

睚毗毫無所覺,依然緊抱著阿寶絮絮描繪著未來幸福的藍圖。

阿寶低嘆一聲,漸漸沉入意識深處。

Chapter 35

歲如流金,白駒過隙。

一晃眼,他已經等待了三十年了。一別三十年,故人為何不曾再出現……

又是陰雨天。

衛矢低咳幾聲,微駝著背捧著藥碗往老爺的寢室走去。他只有兩鬢斑白,猶帶風霜的臉上焦心無比,忍下週身難言的痠痛加快腳步。早年他差點死在攻伐瓦崗軍那一役上,此後雖然被救回來了,但到底還是落下了病根,每逢陰雨天,周身便痠痛難當。

那一仗,瓦崗軍大敗,李密不日便去長安投奔了李世民。

經過那一役,少爺卻拱手將軍中主帥的位置讓給部下,帶著幾個忠心耿耿不願離開的心腹遠匿他鄉。

不久之後,宇文化及稱帝的訊息隱隱傳來,隔年二月,稱帝還不到半年的宇文化及連同宇文一族被斬於河間。

知悉這一訊息,公子當夜對著西方燃起三炷香,備下酒水在庭院中佇立了一夜。

隔日,公子舍了宇文這個姓,姓金。此後同宇文一族再不相干……

推開門,門扉“咿呀”著敞開,翻飛的床幔中只隱約窺見一縷灰白的發。

“老爺,該喝藥了。”衛矢小心地把藥碗放在矮几上,過去喚他。

宇文澈半倚在床榻上,微微睜開眼,一頭灰白的長髮披散肩頭。常年纏綿病榻,他一臉病容,臉上卻還帶著往日的溫雅風致。近日來他日夜嘔血不止,怕是大限將至了。

他心疾嚴重,早年行軍征戰之時又服下藥性兇猛的秘藥,能多活三十年,已經是一場意外的奇蹟,他並不奢求。

衛矢哪管那麼多,能活一天便賺一天。他小心地將藥遞到宇文澈嘴邊,服侍他喝下藥。

宇文澈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才剛剛嚥下,喉中卻又再度湧上熟悉的鐵鏽味,他努力想要像往常一般再次隱忍下來,但這一次失敗了……

在衛矢的急喚聲中,宇文澈月白色的單衣前襟綻開觸目驚心的紅,藥碗摔落一地……

句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