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曾國藩糊塗了,“走哪裡?”

“滌生兄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考較左某啊?”左宗棠站起身,“當然是荊襄啊。”

曾國藩又是一聲的苦笑,搖搖頭。

左宗棠反倒有些疑惑了,“滌生兄是欽命節制兩湖巡撫,坐守荊襄理所應當,既可應付朝廷,也可暫避石達開的鋒芒,擴充實力。”

曾國藩哀嘆一聲,“我建的是湘軍,離開了家鄉,寄人籬下,還哪裡擴軍去?走不得。”

“怎麼不能擴軍?”左宗棠隨手一指,“按照滌生兄的練軍方法,去組建和收編楚勇,不也是一樣?”

曾國藩默然無語。他才不信什麼楚勇呢,離了三湘子弟,他誰也不信。

“哪就只能勉力一戰嘍?”左宗棠看著他,問到。

“對,先進兵湘潭,和長沙互為倚角。”曾國藩果斷地說。

“呵呵,也只好如此了。”這一瞬間,左宗棠平時看不上曾國藩的那些想法又湧了上來。什麼理學大家,簡直就是貌似君子,實為小人。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你個人的前程,家族的榮耀。皇上被你矇在鼓裡,別人看不清楚,我老左可是眼裡不揉沙子,你想建立的湘軍,說穿了就是你的曾家軍而已。真不明白,你滿口聖人典故教育門生的時候,你都心裡在想些什麼?

“好,今天就先到這裡,天色不早,季高兄就先在大營裡歇息,有話咱們明天再說。”曾國藩笑著站了起來。

“那左某先告辭了。”左宗棠也真是感覺到累了。

林海豐送蘇三娘一直出了驛站的大門口,目送她離去,這才轉回身進了院子。看到那個年輕書生鄒國劍住的房間還亮著燈火,他看看身後跟著的柳湘荷,“你先回屋休息去吧,明天事情還多,別又在馬背上當瞌睡蟲。”

柳湘荷遲疑了一下,輕聲地勸著,“殿下,你也好些天沒有休息好,還是早些休息。洗澡水早都給殿下預備好了呢。”

林海豐呵呵笑了笑,指了指鄒國劍的住屋,“我不困,先進去和他聊會兒。”

看著殿下推門進了屋,柳湘荷輕輕嘆息了一聲,先去灶房安排了下,然後來到安王住室的外間,在把椅子上坐下。默默呆了一會兒,她從懷裡取出個紅色的繡花荷包,擺弄著。看著上面那金線繡制的兩個活靈活現的戲水鴛鴦,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片紅暈。

鄒國劍拿著本書正藉著油燈看著。他本是四川資州人,十八歲考中秀人,由於不滿朝廷對外軟弱無能,對內橫徵暴斂,無意繼續去博取功名,一心沉湎於歷史、地理方面的書籍,打發時光。後來聽朋友的推崇,他碾轉數千裡來到揚州,投到當世著名淨宗學者魏源的門下,潛心研讀老師的宏篇鉅著《海國圖志》。受老師的薰陶,他漸漸萌生了一種棄文習武的志向,他想從軍,想有個機會能在戰場上和洋夷一決高低。

這個時候,由於天軍攻克金陵後,又開始進攻鎮江、揚州。鄒國劍隨老師一家避難到了泰州的興化。對於所謂長毛之亂,自從一進江浙那天,各種謠傳就不絕於耳。真的假的難以分辨。不過,在他看到了“長毛”的討胡檄書後,內心竟升騰起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激奮。他雖然出身於富庶人家,由於獨特的偏好,使他曾透過多種渠道,多次拜讀明末學者顧炎武的著作,並深深為顧炎武保天下與保國家的區別的論述而折服,更欣賞顧炎武那“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的聖明呼喚。對滿清無數次的文字獄更是深惡痛絕,在他看來,這種愚民的政策決不亞於秦始皇當年的焚書坑儒。

他並不是那種輕率的人。揚州被天軍攻佔後,鄒國劍多次出入揚州城,親眼所見使他感覺他們就是自己做要真正要找的人。經過和老師請示,儘管老師似乎不是很情願,卻也沒有對他深加阻攔的意思,他決定要投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