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十分疲倦,互相攙扶著起身,躬身站在兩側。

燕稷滴酒未沾,最是清明,眼中朦朧瀲灩之色要卻比眾人都甚幾分,乾脆也就裝醉由謝聞灼扶著站起,低頭靠在他身上散了宴會,慢慢朝外面走去。

二狗子抖著耳朵慢悠悠跟在他腿邊,快到殿邊時,突然轉頭從喉間發出一聲帶著威脅的吼聲,眾人一驚,看過去,赤方一眾低頭站在那邊,神色也帶著驚愕。

燕稷摸摸二狗子的頭將它安撫下來,似笑非笑看向阿森木:「來使,發生了什麼?」

阿森木茫然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後躬身:「陛下,許是因為蒼擎從前為我們所困,心中還未忘,所以……」

話還沒說完,二狗子仰起頭又是一聲怒吼。

阿森木受驚後退一步,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麼,低下頭去。

燕稷倒是沒難為他,起身擺擺手,出了殿,唇角的慵懶笑意在轉身的瞬間便散了去,嘴唇緊緊抿著,眼眸深處儘是晦暗。

燕稷心中清楚二狗子為什麼會突然發怒。

方才他在它嘶吼的時候回頭,無意間瞥到了伯夏低頭前看過來的最後一眼。

死氣沉沉,絕望陰冷,赤紅顏色沉澱在墨色深處,如同最陰暗地帶的沼澤,底下沉滿腐肉和枯骨,一點點掙紮上來,便是如何都無法抑制下去的恨意。

帶著同歸於盡決心的——

那麼瘋狂的恨意。

……

直到回了宣景殿,沐浴上榻,燕稷依舊在想伯夏最後一眼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燕稷並不陌生,從前他在宣景殿大火和雪夜鴆酒後重歸之時,曾無數次在鏡子中見到過相同的眼神,每逢想起雲木止和燕周,還有閤眼前的痛苦,就越發濃到化不開。

登基提早半年。

性子比之從前太過沉澱。

口中所言是他上一世的模樣。

再加著那雙怨恨赤紅的眼睛。

……

也就是,雲木止也重生了?

燕稷摩挲佛珠的手指一頓,低頭沉思許久,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之前他初聞雲木止提前登基訊息時,曾為其所擾,茫然迷亂,如今知曉了變數的緣由,即便心裡清楚之後的路或許會難走一些,也覺著安心。

他從來不畏前路荊棘,卻害怕那種茫然無措,整條路看不到盡頭的感覺。

而且,雲木止之前在他重生的幾世都沒重生過,只有現在不一樣,說不定自己結束重生的關鍵就在這裡?

無論是不是,有一個目標,燕稷都覺著歡喜。

這麼想著,他眉頭放緩,眼角笑意濃鬱幾分,淚痣更加明媚。

謝聞灼一直在邊上注意著他的表情,見他放鬆下來,微微一笑:「陛下在想什麼?」

燕稷下意識答道:「雲木止。」

話音落下,便看著謝聞灼眼睛稍稍眯起,明明什麼都沒說,但看過來的眼神就是讓燕稷莫名有種自己精神出軌的感覺。

也是可怕。

燕稷摸摸鼻子:「千秋宴散去後赤方動向如何?」

「回了客棧,已經準備了行李,想著是明天一早便要回去。」謝聞灼道:「伯夏也是一樣,沒有四處走動。」

「……王府那邊呢?」

「亦是如此。」

這就奇怪了。

燕稷摸摸下巴,那雲木止費盡心思過來的目的是什麼?

難不成就是為了用眼神殺看他一眼,順便試探一番自己是否也是重生?

那就有意思了。

燕稷眯著眼睛笑起來,雲木止熟悉的是從前習慣面無表情的自己,如今耳聞和親眼見到的卻是喜歡笑著氣人的他,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