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挨一個睡地鋪。這時我的一個同村、也是同學,小名叫“老肥”的,便要搶暖氣包,說:“我這人愛害冷,還是挨著這玩意兒合適!”

其他幾個外村的,便撅嘴不高興:“你愛害冷,誰不愛害冷?”

這時排長正在床板上翻自己的髒衣服(路途上換下的),不翻了,當頭一聲斷喝:“李勝兒!”

“李勝兒”是“老肥”的學名,我們在火車上已經學會了立正,“老肥”趕忙把手貼到褲縫上答: “到!”

“睡到門口去!”

“老肥”撅嘴不高興:“我不睡門口,門口有風。”

“有風你就不睡了?你說,你不睡誰睡?誰睡合適?你指一個!”

“老肥”指不出誰睡合適,因為指誰得罪誰。

排長說:“你指不出,就是你睡合適。你表個態,你睡合適不合適?”

這時“老肥”的眼圈紅了,說:“合適。”

排長說:“既然你自己說合適,那你就睡吧。”

排長走後,“老肥”邊在門口攤鋪蓋卷,邊埋怨大家:“你們都不是好人。咱們是老鄉,你們怎麼當著排長的面擠兌我?”

大家說:“是你要搶暖氣包,誰擠兌你了?”

下午,以班為單位,一塊出去熟悉環境。這時“老肥”找到我,眼圈紅了:“班副,我看我完了。”

我說:“剛當一天兵,怎麼說完?”

他說:“看來排長對我印象極差。”

走在旁邊的白面書生王滴插言:“誰讓你尿排長一褲了?”

這是在悶子車上的事。我們從家鄉到部隊來,坐的是悶子車。車上沒有尿罐,撒尿得把車門開啟一條縫,對著外邊直接滋。“老肥”有個毛病,行動中撒不出尿,車“哐哩”“哐當”的,他站在車門口半小時,沒撒出一滴尿。別人還等著撒,便說:

“你沒有尿,佔住門口乾什麼?”

“老肥”說:“怎麼沒尿?尿泡都憋得疼,就是這車老走,一滴也撒不出來。”

這時排長見車門口聚成一蛋人,便吆喝大家回去,又拉“老肥”:“尿不出就是沒尿,回去回去!”

誰知“老肥”一轉身,對著車裡倒撒了出來,一下沒收住閘,尿了排長一褲。把排長急得直蹦跳:

“好,好,李勝兒,我算認識你了!”

王滴的話說中了“老肥”的心病。“老肥”的眼圈更紅了。

我安慰“老肥”:“你不要太在心,尿一褲不說明什麼。”

“老肥”又悄悄對我說:“王滴最會巴結排長了,中午我見他給排長洗衣服。”

我說:“行了行了,誰不讓你洗了?” 正說著,眼前走過一隊蒙族人。長袍短褂的,騎著馬,大衣領上厚厚的一層人油。河南哪裡見過這個?大家不再說話,立在那裡看。

突然王滴問:“怎麼不見女的?”

新兵連 第一章(2)

一個叫原守———大家都喊他“元首”的,用手指著說:“怎麼沒有女的?那不是,勒紅頭巾的那個!”

果然,一個人勒著紅頭巾,是個女的。只是長得太難看了,臉曬得黑紅。

這時王滴說:“我明白了,邊疆地帶,能有這樣女的,也算不錯了。”接著正了正自己的軍帽。

蒙族人過去,又看四周。四周是茫茫一片戈壁。王滴指著地上一個挨一個的小石子,告訴大家,所謂戈壁,原始社會便是大海,不然怎麼一個挨一個的小石子?不然怎麼到現在還寸草不生?

“老肥”不滿意了:“怎麼寸草不生?看那不是樹木,還有一條河。”

大家順著“老肥”的手指看,果然,遠處有一簇黑森森的樹棵子,旁邊還有一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