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牆鑿開,露出紅紅綠綠交錯的粗纜細線。他早前用數碼相機拍過屋子的原型,大幅列印在白紙上,閒暇時,用彩筆畫了諸多裝飾。多年不碰畫筆,自己的工具已經不齊全了。但當時心情無比激動,還特意跑去文具商店買了水彩塗料,在紙上將房間效果圖畫出來。客廳直通露臺,畫一張茶几,兩把藤椅,地上一塊淺駝色厚絨圓毯,窗外添一輪夕陽。傍晚下班,可以翹腳讀書,或背靠著背坐下來看日薄西山。每一筆新增上去,心情都更激動。

粗糙的毛坯房,在紙上儼然生動起來,溫暖素淨的色澤洇染開,章遠只恨不得新增一個巧笑嫣然的身影。

然而,一眨眼,如夢如露亦如電。

依舊是空蕩蕩的房間,滿地凌亂的工具。

她的笑容不見,她的聲音遙遠。

章遠前所未有的孤寂,終於明白,什麼是女孩子們在KTV裡面唱的,心痛得無法呼吸。這樣晚了,恐怕已經沒有公交車,這一帶如馬德興所說,兩年內恐怕都是偏僻的,夜裡也沒有什麼計程車。或許,要飢腸轆轆地在窗臺靠上一晚上,章遠下意識地按住上腹。當時只一眼,看到路邊的廣告牌,就決定買了。根本沒有細想關於道路和基礎設施這些關鍵問題。

自己還真是衝動呢。他苦笑。

門崗那邊清清冷冷,沒有半個車影,只有路燈映照著馬路對面的巨幅廣告,山明水秀,樓閣交錯,瀟灑的行草寫著:

毗鄰崑玉,學府聖地,碧水清濤,河洛嘉苑。

他默唸著,何洛嘉苑。

怎麼忽然間,她的離去變得無法挽回?如果最後自己喊了她的名字,不顧一切擁抱她,任她掙扎也要吻住她,是否一切就會不同。

她早已經放棄,不是在說再見的那天,而是在遙遠的某個昨天。

我最初沒選擇的岔路,現在又有誰到達?

****************FO2搖微風般的中板那麼近;這麼遠***************

章遠知道,何洛沒有看到自己。她的目光一直望著另一個方向,身邊英挺的男生指指點點。看不清他和她的臉,但可以看見他們在笑,肩膀輕輕顫動著。何洛雙手推著行李車,那男生揹著旅行袋,左手扶著行李箱,右手便搭在她肩上。

一轉眼之間(1)

想自己在時光裡有多少改變

想自己對你還剩下了多少眷戀

轉眼之間流行又轉了一圈

轉眼之間朋友們換了新身份攜家帶眷

生命像一個圓圈但你呢怎麼還沒出現

by蕭亞軒·轉眼之間

章遠坐在機場大巴上,看著窗外一輛輛流線型的新款小車開過,不由心急手邊招商銀行的專案還沒有完成。反覆修訂的計劃書終於被對方採納,其中功不可沒的還有天達的行銷人員,此後這兩個月,技術人員不眠不休的鏖戰。雖然只是招行的一個小專案,但這塊蛋糕巨大,能分一杯羹,便可以考慮添置新車。

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手捧一束香檳玫瑰,傻傻的,要坐在機場大巴的副駕駛位,才能躲避眾乘客打量的目光。花托是柔和的綠色綿紙襯裡,白色薄紗外圍,一直攔在懷中,馥郁的花香讓人錯覺,以為冬天已經離開。

思念彷彿海浪,反覆沖刷白日裡逐漸功利冷漠的心,安靜的夜裡,更能清晰聽到時光悵惘的感嘆。機場路邊一片片的楊樹林褪光了葉子,細高的枝幹伶仃地指向天空。朗月下曠野中薄薄的浮雪也被墨藍的夜空映成微涼的寶石藍,遠望就像聖誕節常見的賀卡圖片。

章遠從校友錄上知道何洛即將回國的資訊,又向李雲微確定她的航班號和行程。老同桌兒嘆氣,說:“不是我打擊你,人家這次是帶男友回家看父母的,你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