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順貴說:老烏啊,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希望你留在領導班子裡。我不懂牧業,從小在農村長大,上面非讓我負責這麼大的一個牧場,我心裡真是沒底。

烏力吉不停地用馬靴後跟磕馬,額頭已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騎老馬人很累,馬也累,張繼原用馬鞭子不停地幫他趕馬。烏力吉伸出手拍了拍黃驃馬的馬頭,讓它安靜下來,一邊對包順貴說:這樣處理已經算是照顧我了,只定性為生產事故,沒算作政治問題。這次事故影響太大,不撤了我,沒法向各方面交代。

包順貴一臉誠懇地說:老烏,我來了快一年了,這牧業是比農業難整,要是再出一兩次大事故,我這個主任也當不長……有些人非要讓你去基建隊,是我堅持讓你去二隊的,我覺著你懂牧業,住在畢利格那兒我心裡踏實,哪兒出了差錯,我也好隨時找你請教。

烏力吉臉色開朗了許多,問道:二大隊進新草場的事,場革委會定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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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了,包順貴說:場部決定這件事由我總負責,由畢利格具體負責,什麼時候進場,怎麼安排營盤,分配草場,全由畢利格定。場部反對意見不少吶,路太遠,山裡狼多,蚊子多,什麼設施也沒有,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我得負主要責任啊。所以我決定跟你們一起下去,我還要帶基建隊去,蓋藥浴池,羊毛倉庫,臨時隊部和臨時獸醫站,還要把幾段山路修一修。

烏力吉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出了一會神。

包順貴說:這件事還是你的功勞,你看得遠。全國都沒牛羊肉吃啊,今年上面又給咱們場加了任務,四個大隊都叫喚草場不夠,再不開闢新草場,今年的任務就完不成了。

烏力吉說:羊羔還小,進場還得等些時候,這幾天你打算幹什麼?

包順貴毫不含糊地說:抽調好獵手,組織打狼隊,集中射擊訓練。我已經向上面要來不少子彈,非得把額侖草原的狼害滅了不可。最近我看了牧場十年的損失報表,全場每年一大半的損失是由狼災造成的。超過了白災、旱災和病災。要想把咱們牧場的畜群數量搞上去,得抓兩件事,第一是打狼,第二是開闢新草場。新草場狼多,要是治不住狼,新草場咱們也開不出來。

烏力吉打斷他:那可不成。狼造成的是損失,可滅了狼,牧場就不是損失了,就要遭大禍,以後補都補不回來。

包順貴抬頭望了望天,說:我早就聽說,你和畢利格,還有一些老牧民盡替狼說話,今兒你就敞開說吧,不要有顧慮……

烏力吉清了清嗓子說:我有什麼顧慮,我顧慮的是草場,祖宗留下這麼好的草場別毀在我手裡。狼的事,我已經說了十幾年了,還要說下去……我接手牧場十幾年,畜群數量只翻了一倍多,可上交的牛羊要比其它牧場多兩倍。最主要的經驗是保護草場,這可是牧業的本。保護草場難啊,要緊的是嚴格控制草場的載畜量,特別是馬群的數量。牛羊會反芻,晚上不吃草。可馬是直腸子,最費草,馬不吃夜草不肥,馬白天吃晚上吃,一天到晚地吃,一天到晚地拉。一隻羊一年需要20畝草場,一匹馬一年至少需要200多畝。馬蹄最毀草場,一群馬在一塊地停上十天半個月,這塊地就成了沙地,廢了。夏天雨水多,草長得快,除了夏天以外,每個牧業點必須每隔一個多月就搬一次家,勤著遷場,不準紮在一個點啃個沒完。牛群也毀草場,這牛吶,有個大毛病,每天回家,不會散著群往家走,偏喜歡一家子排著隊走。牛個大體重,蹄子又硬,走不了幾天,就把好好的草場踩出一條條沙道,要是不經常搬家,蒙古包旁邊一兩裡地就全是密密麻麻的沙道沙溝了。再加上羊群天天踩,用不了兩個月,營盤周圍方圓一兩裡地就寸草不長了。遊牧遊牧,就是為了能讓草場老能喘口氣。草場最怕踩,最怕超載,超載就是狠啃狠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