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燭火跳躍,大將陸棟躬身而入,行軍禮後恭聲道:“皇上,據星士所言,明後兩日可能會有大風沙,微臣覺得,離勒死守這幾日,想的就是要借這風沙來逃匿,微臣懇請皇上早做決斷!” 武帝長久的沉默,陸棟跪落於地,磕頭道:“皇上,時機稍縱即逝,今夜若再不強攻,離勒逃回王庭,我朝征服突厥大業將功虧一簣。請皇上速速決斷!”

武帝抬頭望向帳外蒼茫的夜空,良久,眼中閃過狠決之色,低聲道:“傳令下去,全軍強攻白雲谷!離勒若有反抗,不必留他性命!”

八月草原的清晨,本是露水清新、鳥兒蜿轉,可這日的清晨,風沙漸湧,血腥之氣瀰漫在原野之中。

常寧打馬狂奔,懷中的幼兒哇哇啼哭,她卻渾然不覺。還來得及嗎?皇弟他,真的要對離勒下狠手嗎?他為何要這樣,為何會變得這樣心狠?為何不肯聽自己信中的苦苦哀求?! 武帝立於白雲谷前,他的身後,是離勒身中數箭的遺體,離勒死前憤然的笑聲在他耳邊迴響:“小子!你和你姐姐說的不一樣嘛,哪是一個稚嫩的少年,倒比我還要兇狠!” 他怔怔地立於晨霧之中,馬蹄聲疾響,他轉頭望去,十多年來思念於心的皇姐滿面倉惶與憤怒,策馬而來。

武帝心中大喜,疾奔上去,大呼道:“姐姐!”

常寧看都不看他一眼,滾落馬鞍,踉蹌數步,跪於離勒身前。她眼中無淚,顫抖著伸出雙手將離勒上半身抱起,不顧懷中幼兒的悲啼,將離勒奮力拖起,顫聲道:“大王,快,你快起來,快隨我走!”

武帝的心悠悠向下沉去,緩緩走至常寧身前,看著她悲慼之態,雙足痠軟,跪落於草地之上,低低道:“姐姐,朕來接你回去!”

常寧卻只是奮力拖著離勒沉重僵硬的身軀,無奈她力氣微弱,筋疲力盡下猛然伸手將武帝一推,淚水洶湧而出:“你,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我恨你,恨你!”

武帝倒於草地之上,抬起頭來:“姐姐,你被逼嫁與他,朕是要替你一雪前恥,朕要將你接回東朝,這也有錯嗎?朕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姐姐啊!你,為何還要恨朕!”

常寧不停搖頭:“不,我不是被逼嫁他,我是心甘情願嫁他。我在信中已對你說得清清楚楚,我求你放過他,我以為你會看在姐姐的面上,放他一條生路,你為何要這樣狠心?!” 武帝面色蒼白:“姐姐,為何之前數年,你在信中從來不提你是真心嫁他。朕一直以為,你是為了不給朕添麻煩,見朕根基不穩,不願朕與突厥為敵,才被迫改嫁於他。”

常寧痛悔不已,泣道:“小四,姐姐是怕你瞧不起姐姐,在心中認為姐姐是不知羞恥、不顧禮義道德之人,所以才沒有及早對你說出真相。可姐姐在最後一封信中,已說明真相,又那般哀求於你,你,為何還要下這狠手?!”

她望向頹然坐於地上的武帝,冷冷道:“小四啊小四,你問問你的心,你是真的不相信姐姐所言,還是不甘心放棄即將到手的一統天下?你問問你自己的心吧!你,早就不是從前姐姐認識的那個小四了!”

她將懷中幼兒放落於地,緩緩跪於離勒身前,輕撫著他那似熟睡過去的面容,眼前盡是他的柔情,他的豪笑,他的歡歌。這一刻,她忽然想起那一年風雪之中的那朵雪蓮,她將離勒緊緊抱於懷中,唱起歌來:

“我心中有一個姑娘,她是草原上最美麗的姑娘;

她有烏黑的長髮,如小馬駒秀麗的鬃毛;

她有嬌豔的紅唇,如小馬駒俊美的下巴;

她有忽閃的雙眸,如小馬駒倔強的眼神;

我要將她帶回家,我的姑娘喲,

如果你不聽話,我要將你象小馬駒般輕輕責打!”

晨陽漸升,而常寧的歌聲卻逐漸微弱,終慢慢歸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