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能幸福的話,他們總有一大堆理由來阻止她的幸福;如果她終於不幸,那將是一出多麼好看的好戲!他們要來親眼瞧瞧這個一向自負超卓的女子是怎樣被生活壓成不幸的。

蕭如吸了口氣,定下心來才走進那偏殿裡去。

石、柴、王、孟四姓之人正聚坐在那裡。他們等得很有一會兒了。他們已知袁辰龍今夜已不可能親至,正要在她臉上看出哪怕一絲的頹敗之色。——只要有一絲,他們就會裹脅著種種善意、先見、同情……惡狠狠地撲上來,嘶咬掉蕭如那最後的一點自恃與尊嚴的。

但蕭如只是微笑,同時也並不掩飾她心底的憂傷。

不掩飾的憂傷也自有它一種高潔的不容輕辱的傲氣。座中人見到她這種神態就不由不恨,恨不能撲上來將之撕碎。

石庭先笑道:“阿如,大家都來看你了。”

蕭如微微一笑。

旁邊人猶嫌他說話過於委婉,另一個長相不錯的女子便啞聲笑道:“聽說如妹把供在採石磯莊上祠堂裡的庚帖都叫人專送了來。怎麼,這等喜事兒也不告訴大家夥兒一聲,就不讓我們代如妹高興高興?”

蕭如微笑道:“那倒不是,我知道大家等這一天都等了好多年了,不特意告訴大家也都會趕來的,難道不是嗎?”

她含笑將眼向在座之人一一看去,在她那清亮的目光下,有幾個人不覺微生慚愧,低下了臉。

那聲音發啞的女子卻似與蕭如有著深嫌。只聽她笑道:“就是呀,大家都等著看我們九姓中最負麗名的女子最後怎麼收場呢。”

蕭如淡淡道:“收場也很一般。只要是個人,還能如何收場呢?不過我喜歡這樣的收梢。”

說著,她一振神色:“大家久想觀禮,那蕭如倒不好違了大家夥兒的興致,倒要就此謝謝諸位了。”

說著,她整整容色,雙手拿了個溼帕子在臉上輕輕一拭,拭過的面容在燭光下就顯出種別樣的風致炫燦。只聽她輕輕吩咐道:“水荇兒,點燭、上香。”

座中人都一愕,連水荇也一愕。她一向聽小姐的話,當下拿了一雙在金陵城帶來的燙金紅燭,那燭上有巧手匠人細雕的龍鳳呈祥圖樣。她輕手輕腳地又點起了一束香,靜靜插在月佬像前的那個香爐上。一股優檀的香氣就在這久無煙火的偏殿裡瀰漫開來。蕭如不看眾人,自顧自定定地看著那個月佬——縱是你千萬恩惠贈我以紅線,我以萬千柔情將之繫於彼此的腳腕,看來今日還是牽不來那個人了。

但牽不來又何妨?——她一揚眉。我又不是不能將自己嫁與那要紅線。

她的笑容裡隱露出一絲絕愛與自傷,她從懷中取出了一根紅綾,就這麼披在了頸上。那紅色中一點慘淡的喜意交映在她的淡黃衫兒與揉藍裙子上,顯出一種縱全身披紅也沒有的百年靜美。她輕輕遙對著那月佬像弓腰一拜,然後再拜、三拜,將自己懷中的大紅帖子供在了案上。

她來時原有準備,將另一個袁辰龍墨筆親書的帖子也同時供上,那是她平時留心,留下了袁辰龍一向積下的字紙,依著他的字跡把他的庚辰親手描在那個空紅喜帖上的。

——百年倥傯,輕身一躍,就是無人接抱,她也要躍入其中了。只聽她忽回身叫道:“小舍兒。”

米儼卻就在不遠的耳室中。他為避九姓中人,一直不曾出來。這下他聞聲疑惑而來。只聽蕭如笑道:“今天是我許身與你們袁大哥的日子。他有事不能前來,你好歹算是男方人,就在這兒站一站吧。”

米儼怔住,萬沒料到蕭如前來順風渡口原來所來就是為此。

然後就聽蕭如宛轉輕吟般地道:“他就是來了,還不知許不許我如此一嫁呢。但這一生,差不多的都順著他了,這事、且由我自作主張一回——我把他生生拉郎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