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雲嘆口氣,「為什麼別人可以?」

「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運。」

「我呢,我是什麼命?」

「你,你還不知道?」

蓓雲苦笑,她太知道她的命運了。

愛瑪輕輕安慰:「三十一歲之後你不是已經厭倦了自由放任的生活?打那個時候開始你渴望有責任有家庭,如願以償,夫復何求。」

蓓雲大吃一驚,「誰告訴你的?」

「你,」愛瑪指牢她,「你不說,誰知道。」

「造謠,沒有的事。」

「機械人不說謊。」

「你們越來越不可靠。」

「人類!」

「我要遲到了。」蓓雲無奈地懇求。

「主人,要去你就去吧,」愛瑪嘆口氣,「小心,小心。」

蓓雲忍不住趨向前去吻了愛瑪一下,「謝謝你。」

她飛快走到樓下。

年輕人背著光等她,單看背影,都知道是個風流人物。

蓓雲放緩腳步。

他還是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嘖嘖嘖,遲到,嬌縱。」

「我叫機械人絆住了。」

「有沒有發覺,它們雖由我們創造,卻比我們智慧百倍?」

「早就是事實,許多人還不肯承認這件事。」蓓雲笑。

「它給你什麼忠告?」

蓓雲攤攤手,「叫我認命。」

「什麼,」年輕人嚇一跳,「你那機械人出廠日期有問題,可是上世紀產品?」

蓓雲苦笑,「我才是上世紀產品,物似主人形。」

心底她不住勸自己妥協,結果由機械人嘴巴說出來。

「你有無接受它的勸喻?」年輕人笑眯眯。

蓓雲調皮的答:「今夜不。」

年輕人凝視她,「說過算數?」

蓓雲籲出一口氣,不語,抬頭看多層大廈中她住的那個靠邊單位,客廳中有一盞燈未熄,窗戶似一格淡黃色水果糖,那便是她的家了,她的家人正在裡頭休息。

蓓雲黯然,「我是習慣奴隸,可能一輩子掙不脫鎖鏈。」

年輕人摟住她肩膀,「順其自然,不要勉強,到了時候,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

「我,離家出走?」蓓雲自嘲,「沒有翅膀如何飛翔。」

年輕人忽想起來,「你可曾聽說過——」

蓓雲給他接上去:「伊卡勒斯的人造翅膀。」

年輕人又笑,「我想喝杯熱飲,你呢?」

他們肩並肩漫步,他握著她的手,兩個人都沒有戴手套,他把她的手一併伸進大衣口袋裡取暖。

旁人看見會怎麼想呢?

巫蓓雲忽然希望老朋友胡乃萱會在此時此地出現,把此情此景宣揚出去。

她為自己這個想法吃驚。

可憐的胡乃萱永遠看不到真正精彩鏡頭,馮京馬涼,她竟誤會周至佳是第三者,巫蓓雲真想把胡乃萱叫出來看個明白。

路燈熄滅,天已蒙亮。

「也要放你走了。」蓓雲有點遺憾。

「不要緊,這裡那裡,總抽得出兩三個鐘頭眠一眠。」

蓓雲看他一眼。

「假如你能像我那般寄工作於娛樂,一定精神充沛。」能這樣揶揄自己,可見絲毫沒有自卑感。

她並沒有不捨得他走。

巫蓓雲記得戀愛最大的特徵是難捨難分,兩人都累得滿眼紅筋,神志不清,猶自彷徨,絕望地拖下去,不捨得分頭回家休息,終於結婚或是同居了,因為只有那樣,才不致倦死街頭。

巫蓓雲同周至佳結婚時,卻完全是文明的理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