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晴在一閃念間,隱約看到了廣滬那微笑著卻又欲言又止的眼神。“梅果戴著也挺好看的,讓她戴著吧。”吳晴現在沒有心情在那些小事上計較了,她不得不極為現實地關心徐天的下一步舉動。

徐天還是決定和費兵一起去送梅果。吳晴被他說服了,而且想陪他一起去。吳晴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會死揪著一塊紗巾不放,她希望和徐天待在一起,這樣她心裡才是踏實的,但是他們知道俞教授一定不會答應。他們在水泥臺子旁邊盤算著去浙江的行程,晚上怎麼安排梅果住宿。都是很現實的話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不再沒心沒肺地浪漫著浪蕩著了,從準備高考開始?從梅果出現開始?從吳晴懷孕開始?不知道。只是他們彷彿已經走出了懵懵懂懂的戀愛階段,開始像過日子似的,總是在商討這樣那樣的、瑣碎的、重大的事情了。現實的紛擾如同一架馬車,不容商量地帶他們走出了馬拉松式的綿長的戀愛,浪漫時光就像這下午的陽光,說走就走了。

想起徐天要離開好幾天,吳晴非常不捨,她還沒有對他說出一切真相。雖然她知道他高考一定能考上,他們也許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但吳晴還是不想離開。她從沒有如此孤獨過。

是的,孤獨。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她懂得了孤獨。她以為徐天是排遣這種令人恐懼的孤獨感的良藥,但她隱隱覺得未必如此。

兩個人靜靜的,在夕陽下。徐天又看到了吳晴的耳垂,他多麼想好好地親吻她。短短几天,發生了好多始料未及的事情,他都沒有好好關心一下吳晴,甚至沒有好好看吳晴一眼。他動情地伸手攬過吳晴,迷茫地看著斜陽發呆。機床廠的灰色水泥呈現出橙色的溫暖,下班後的工人們緩緩地流動著。回家的回家,住宿舍的端著搪瓷臉盆去洗漱,人人面帶微笑,似乎都是那麼平靜那麼幸福。

梅果從水房過來,她走路都帶不上一點塵土,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姐,我洗完了。”

吳晴正靠著徐天出神,受了驚嚇似的從徐天身邊跳開。徐天尷尬地將手插到了褲兜裡。吳晴帶梅果去休息室晾衣服,徐天望著她倆離開的背影,又馬上移開了目光。

廣滬已經把他精心積攢的定期摺子提前取了。按活期取,會損失三塊七角的利息。廣滬在櫃檯前猶豫了很久,銀行的工作人員有些不耐煩地告訴他,再過一個月就到期,按活期取利息差別太大了。但廣滬還是取了。徐天的事就是吳晴的事。況且,徐天也是自己的朋友。

徐天和吳晴商量好暫時安排梅果住徐天家後,就騎車帶梅果走了。吳晴給廣滬解釋了紗巾的事。解釋一方面是讓廣滬別生徐天的氣,一方面也間接表示自己知道紗巾是廣滬的心意,感謝的意思也包含進去了。廣滬生什麼氣呢,他無非是擔心吳晴傷心唄。知道吳晴上了腳踏車離去,走遠了,他才去看她。他喜歡就這樣遠遠地看著她,這時他心裡就變得特別堅強、踏實、寧靜。一個女人如果能給人這樣的感覺,說明什麼呢? 廣滬不知道,他只是喜歡看到她,看到她幸福安寧的背影。

十一 我要死在你們面前(1)

梅果茫然地看著眼前陌生的城市,茫然地盯著那些黑魆魆的屋頂和黑暗幽藍的夜空。一隻黑貓從一個屋頂“嗖”地跳到另一個屋頂,梅果彷彿看到了孤獨的自己。這個世界,只剩下眼前這一個人了。這個人認真地蹬著車,背影如此親近、寬闊,是她全部的世界。

“遠嗎?”她問他,只是為了和他說話,打破這種沉默。

徐天沒有聽清,風從耳邊吹過,他在想她和吳晴的未來,雖然他從來都不喜歡規劃未來。

“還要走多久?”

“啊?哦,不遠,快到了。等會兒見到我爸,你叫表舅。”

“為什麼?”她就這樣清醒地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