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了。

但是厄運還沒有結束。

一個小太監在胤禛耳邊說了幾句話,胤禛臉色一變,走到胤禩面前,不知說了些什麼。

胤禩身子突然一晃,歪向一邊,幸好胤禟和胤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我的心一顫,邁了一步,想到現在的狀況,又縮了回來。

“去吧,八弟臉色這麼差,你去看看,不打緊。”那拉氏對我說。

我走到胤禛面前。屈膝請安時,只聽他說了一句:“良妃去了。”

剎那間,大殿內的話語全部變成單調的嗡嗡聲,我眼前一黑,膝蓋一時沒直起來,堪堪摔倒的時候,連忙伸手抓住最近的一個東西,這才勉強站穩腳跟。

過了好半天,我才意識到抓的是胤禟的袖子。

胤禩看著我,臉上是一種死灰般的沉寂。我盡力咬住牙根,握住他的手,把頭轉向胤禛,問道:“皇上,不知我們可否去沉香殿看看?”

胤禛臉上有一絲不忍,點了點頭。

我謝了恩,扶著胤禩快步離開。

沉香殿整潔如往昔,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額娘穿得整整齊齊,裝容濃淡合宜,眉目如畫,就像睡著了一樣。旁邊有一張紙,字跡嫵媚風流,寫著他們的誓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用康熙送她的玉指環壓著。

胤禩看了許久,沉默地坐在她生前最喜歡的那張椅子上,直到胤禛傳旨召見我們。他拿出一張康熙的遺詔,宣諭封良妃為端福皇貴妃,葬於景陵。

第二天一早,良妃按皇貴妃禮儀入殮,和康熙一起葬在景陵。那裡還有他的四位皇后,他們會很快樂的。他最愛的女子全都陪著他,而且,他終於再也不用為權力煩惱。

子規呼

這個冬天罕見的寒冷。在呼嘯而過的北風中,大團的烏雲迅速掠過京城鉛灰色的天空,低飛的雲絮幾乎能擦到光禿禿的樹梢。轉眼間,青黑色的雨變成白色的雪花,上下左右翻飛,打得人直睜不開眼睛,然後才蓬蓬揚揚地撒在鋪滿黃色紙錢的路上。

整齊肅穆的人流緩緩西行,沿著淒冷寂靜的街道,只見一排排悲哀的面孔、比雪花還要白的素衣,一直綿延無盡。寒鴉的厲叫如一把把鋒利的刀片,劃過送葬的隊伍,消失在大雪瀰漫的迷茫天際,消失在遠處蒼黑的山脊線。

人人都各懷心事。

人人都筋疲力盡。

我們回到廉王府時,雪已經變得稀疏,昏黑的傍晚景色像一幅水墨畫。我扶著胤禩的手,緩緩走在銀光閃爍的小徑上。

走到橋邊時,太陽忽然奇蹟般地從厚厚的雲層中探出臉來,一剎那,像是被誰用筆圈出來的一樣,它從乾枯的梧桐枝頭猛然照出所有帶顏色的東西:胤禩黑得發亮的眼睛——漆黑中點點濃烈的紅色,是他眼中的血絲。還有隨處可見的素幡,在北風中晃晃蕩蕩,有一根被風吹落了,在寧靜的雪地上拂出一條條風紋,象一行透明的血跡。

雪在我們腳下發出乾澀的聲響,象是被誰堵住了喉嚨。

我微微咳嗽一聲,道:“要不我們坐轎子回去?”

身後,小順子帶人抬著兩頂軟轎,一直跟著我們。

“你先回去,我到書房看會書。”他勉強對我笑了一笑,道:“我心裡亂得很,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凝視著他臉上不斷浮動的點點積雪反光,綻顏笑道:“好,但是不要看太晚了。”

他沒有說話,輕輕碰了一下我的面頰,緩緩轉身離去。

他在書房自閉了三天。

沒人敢進去,也沒人敢吵他。

“姐姐,王爺三天沒有吃飯了……”素心踮起腳尖,往窗縫裡看了一眼,擔憂地說。

我看著朝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