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地弄出一身大汗,郭長城到了醫院門口,他這才發現,來得太早了,上白班的醫生才剛開始陸陸續續地往裡走,至於他們領導,那還不知道在哪個溫柔鄉裡樂不思蜀呢。

郭長城搓著手,縮著脖,在寒冬臘月的龍城裡足足等了兩個多小時,鼻涕流了一包餐巾紙,整個人幾乎凍成了一個冰花,才把姍姍來遲的趙雲瀾等來……哦,還有沈教授。

郭長城已經凍得話都快說不清楚了,張嘴:&ldo;趙、趙趙趙趙趙處。&rdo;

趙雲瀾被他的造型逗樂了:&ldo;什麼時候來的?等多長時間了?&rdo;

郭長城:&ldo;快、快快快仨鐘頭了。&rdo;

&ldo;你不會給我打個電話或者找個地方避風&rdo;這種話,趙雲瀾沒問,他早就習慣了‐‐郭長城要是不蠢,那還是郭長城嗎?

倒是沈巍詫異地問:&ldo;早來了為什麼不進去?&rdo;

趙雲瀾鎖好車,隨手把車鑰匙扔進了郭長城懷裡,嗤笑一聲:&ldo;他不敢。&rdo;

被說中了的郭長城用力吸溜了一下流下來的清鼻涕,偷偷看了沈巍一眼。

沈巍瞥見,好脾氣地對他點點頭:&ldo;早,吃過早飯了嗎?&rdo;

郭長城一邊點頭,一邊在心裡胡思亂想地琢磨著,趙處怎麼工作時間還帶&ldo;家屬&rdo;?

這事看起來像領導有問題,可郭長城還是覺得自己當了個碩大的燈泡,心裡十分不好意思,看見沈巍和趙雲瀾在前面小聲說話,他就只敢跟在三步以外的地方,弓肩低頭,被凍得一臉悽慘,就像個亦步亦趨的小太監。

誰知此時恰逢流感高發期,醫院裡正是人滿為患,郭長城這麼一落下,立刻就被別人擠散了,他一邊奮力地往人群外掙扎,一邊踮起腳尋找另外兩個人的蹤跡,等他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來,趙雲瀾和沈巍已經看不見了。

好在郭長城來過一次,還知道順著樓梯往上走,去六樓住院部。

剛到六樓,正好一群醫生護士急匆匆地推著個病人從他身邊經過,郭長城連忙閃開讓路。

這一側身,他就不小心瞥見了醫院的窗戶。

郭長城自從幾次三番地從反光的玻璃上看見過&ldo;髒東西&rdo;後,就幾乎已經有了心理障礙,他平時養成了習慣,到家就拉窗簾、開電視,把能反光的桌子都蓋上棉布的桌布,膝上型電腦只有用的時候才掀開等等。

可誰知就這麼無意的一眼,郭長城的目光還是被那玻璃吸住了。

他看見六樓的窗戶外面有一個人,男的,清瘦,頭上戴著一個破破爛爛的毛線帽子,帽子下面露出面板粗糲的耳朵和花白的頭髮,穿著一件同樣破破爛爛的大棉襖。

郭長城本能地感覺到了他的不同尋常,他的心飛快地跳了起來,可是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害怕,就越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郭長城的目光慢慢地往下移動的同時,忍不住張大了嘴,臉上露出一個極驚駭的表情‐‐他看見,那個人懸在半空中,腰胯部往下沒有腿!

那人的雙腿從大腿根附近就被截斷了,在細長的窗戶上,郭長城幾乎能看清那人腿上不規則的傷口,在爛肉外面露著短短的一截骨頭,還、還在滴血!那血順著窗戶縫裡流進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成了一小灘,好像總也流不完。

而過往的醫生護士沒有一個注意到。

那沒有腿的人靜靜地盯著醫院的住院部,半張臉上全都是土和血,他雙目凸出,就像恐怖的蠟像那樣面無表情,只是陰陰地盯著室內來往的人群,乾裂的嘴角歪歪斜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