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斜睨了他一眼,笑道:&ldo;他的手或許辣,心卻不一定狠。你放心,縱然有二十年不見,我也瞭解他,他這人啊,心裡憂慮太多,如今倉皇逃離後做了十年亡客,雖說今非昔比,可心腸不夠硬是天生的,他本來的多情自然會因此變成多疑。到頭來,他雖比誰都念舊情深,卻也比誰都信不過旁人。你看著,如今東海二十城尾大不掉,華沂自以為擅長制衡,可那不過是墨守陳規守著舊部的作為,他哪裡知道,一代開疆拓土的絕代梟雄不是這個做法的。&rdo;

那手下人忙道:&ldo;是,首領高見。&rdo;

荊楚擺擺手,挽起袖子,就著一個小水盆裡洗了洗手,說道:&ldo;天晚了,叫人把小嵋抱過來跟我睡吧,我方才就看那孩子困了,別讓他的哥哥們吵他。&rdo;

手下人道聲&ldo;是&rdo;,隨後遲疑了片刻,猶猶豫豫地說道:&ldo;首領……&rdo;

荊楚挑起眼皮&ldo;嗯&rdo;了一聲,只聽那人繼續說道:&ldo;首領持身清正,叫人敬佩,但是少爺們年紀都還小,帳中總該有個女主人的。&rdo;

荊楚擦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前前後後娶過三個女人,然而不知是他克妻還是怎麼的,這三個女人全都死於生育,每人給他留下一個兒子,便像是完成了任務一樣死了,巧得嚇人。

除此以外,這位正當壯年的首領彷彿不近女色似的,過得日子清淡得如同苦修的老人。

&ldo;你的女人們都會真心照料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麼?&rdo;荊楚的目光掃過,並未曾怎樣,那手下人便覺得彷彿一條毒蛇看了過來似的,忍不住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戰,聽了他這句問話,更是說不出別的來,只聽荊楚繼續道,&ldo;我這個做阿爹的還顧得過他們,何必叫外人伸手管我的帳子?大長老還攛掇了你什麼話?&rdo;

那人囁嚅道:&ldo;大長老還說,今日素日裡往來的行商趁著節慶,送上了幾個舞娘,都是極品的美人,叫首領先挑,不然下面的人也是幹看著不敢動手的。&rdo;

荊楚低低地嗤笑了一聲,擺手道:&ldo;跟那個老不休說,我沒那個興致,你們自便吧。&rdo;

那人誠惶誠恐地退出了荊楚的帳子,心下只覺得這位首領更加叫人看不透。

他不愛美食,不愛美酒,甚至不愛美人,不愛享受,也不愛擺譜,眼看著三個孩子還小,他對這牙牙學語的親生骨肉還勉強算有幾分上心,可那感情約莫也十分有限‐‐否則如何能狠下心腸來留子去母,叫他那麼年幼的親生兒子,一個個還在吃奶的時候就都沒了娘呢?

他下得去手,狠得下心,勤儉克己,說出來除了是個亞獸之外,荊楚簡直便是完人。

完美得叫人不禁細想,稍一細想,便忍不住毛骨悚然。

這位叫人毛骨悚然的&ldo;完人&rdo;果然是看透了華沂的心。

刺殺者不過片刻便被他們兩人解決了乾淨,原本制住一人,本想帶回去審問,才走了兩步遠,那人便轟然倒下,氣息全無,竟是死了。

刺客都是生面孔,這一回死無對證。

秋狩節的時候王城裡出了這樣的事,華沂不動聲色地按捺下火氣,沒有驚動歡慶的人們,暗自回了王帳,交代城防仔細排查,沒多大的工夫,他便知道了早晨在城樓附近發生的事。

華沂太陽穴狠狠地跳了幾下。

瑜純父子加入的時候,華沂手中已經有了兩個城,他們帶來了七八十人的部落來歸順,華沂總不好平白收了,這才給了一個長老之位。

那麼是他們因為早晨的事報復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