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真把她帶上我的公寓。

她進屋時說:「你家很漂亮。」

「我喜歡簡單的傢俱。請坐。喝什麼?」

「橘子水。」她說。

我給她橘子水。

「你是君子,王。」

「謝謝你,其實我不是,我只是一個小人。」我說:「我的女朋友會告訴你我只是一個小人。」

「你有女朋友?」她問:「幸運的女孩子。」

「那個幸運的女孩子跟別人跑掉了,所以我並不如你想像中的那麼好。」

今天我看清楚了米凱拉。她很年輕,頂多廿了二歲吧,很疲倦,有點憔悴,仍不失為一個美女。

我說:「如果你想在航空公司做事,我可以幫你。」

「真的?」她懷著希望,「你可以幫我?」

「但你要發奮做人,好好的上班下班,不要再告訴別人你是什麼奧地利國的女大公。」我說:「把精神養回來,頭髮洗乾淨,衣服買過新的,每朝好好的起身面對太陽之現實。」

她很溫馴地聆聽看。我倒不好意思起來。

看我這個「好為人師」的勁兒……男人都希望有能力把壞女人變好女人,或是把好女人變壞女人。不過我可沒想到要佔她的便宜,真的沒有。

「如果你真的想重新做人,明天早上九點半到我公司來,我可以給你一份工作,月薪約三千港幣,你看如何?」

「人們會因此尊重我多一點?」她渴望地問。

「我不知道,米凱拉,這只是為你自己好,不是為了別人,別人可以去死,你卻要自愛,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是最最寂寞的,如果你不自愛,沒有人會愛你,所以你無論做什麼事,出發點都必須是為自己,而決非為其它人。」

她沉默很久。

然後抬起頭來,她說:「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種話。」

「晚了,我開車送你去找酒店旁間。」我把一迭鈔票放進她手袋裡。

「這是助你燃眉之急。」

她的臉漲得通紅,過一陣子,終於接納我的好意。

我為她找到房間,把她安頓好,然後才離開。

日行一善。我想。自幼我是個好重子軍。

第二天早上我去上班,與女秘書說到卡凱拉。

她問:「你以為她會來嗎?」

我搖搖頭,「不,她不會來。」

「你既然知道她不會來,為什麼還幫她?」

我低下頭一會兒。「那時候我以為我能感動她。後來把她送走,我發覺我的都彭打火機與都彭原子筆全部失蹤。休想想,她今早還會來嗎?」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本性難移。」我說。

神女生涯原是夢,她扮演那個角色到底要到幾時?忽然之間我想念她。

「當然你可以輕易找到她,打電話到她的酒店去。」女秘書說。

我笑問:「你以為她真會住在那一間酒店裡?」

當然她不會。她又消失在人海里了。

我放在她手袋裡只有兩千港幣。這是我對陌生女人的最大奢侈,這筆錢能夠她花幾天?

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做國際女郎做慣了,跟著男人從一個大城市到另一個大城市,浪跡天涯,做人一點目標都沒有,過一日算一日,像蝴蝶不知道有冬天。我勸她日日爬起來做一份收入菲薄的正常工作,她不會接受的。

多麼可惜,她是一個很好看的女人。

我坐在辦公桌後面,完全忘記這件事——只不過是兩千港元的損失而已。

直到冬天,米凱拉又再出現。

那時我已經有個比較要好的女朋友,一個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