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笑了,這人很有趣,他比父親輕鬆。

「你覺得他們三個怎樣?」

小山就是喜歡餘君開口三個閉口三個這種無分彼此的親暱口角。

小山老氣橫秋地答:「都是好孩子。」

餘先生笑笑說:「你一定覺得我們大人處理感情生活一塌糊塗吧。」

小山據實說:「我在報章雜誌時事節目中認識這種現象,已覺十分普通。」她反而掉過頭來安慰人。

「警方宣佈公路有限度開放,我下午開車去看他們,你可要一起來?」

小山還沒有回答,只聽見身後一聲哈欠。

常允珊起來了。沒有化妝的臉隱約看得出做過手術的痕跡。

她閒閒斟杯咖啡,添了牛奶加糖,把小山叫到她身邊坐下。然後她很客氣地對新婚丈夫說:「小山與我不去什麼地方,你一個人去辦事吧。」

餘先生有點失望。

「你聽我講,據說依斯帖也在那裡,加上我們,多麼複雜,你一人快去快回,方便行事。」

餘先生申辯:「一家人行動一致。」

常允珊說:「你有話,講完了才回來,這次縮短蜜月行程,十分掃興。」

「家裡有事不得不趕回來,下次設法補償。」

常允珊苦笑:「下次結婚還是下次蜜月?這次假期計劃整年——算了。」她揮揮手,「不談了。」她蹬蹬蹬跑回樓上。

沈小山不相信耳朵。

一模一樣的抱怨,與沉宏子在一起時是這種口氣,今日與餘某人結婚,又是同樣的牢騷。換而言之,對方仍然不夠體貼細心,還是沒有以她為全宇宙中心,不算是永遠的裙下不貳之臣。

這就是一般成年女性對伴侶的要求嗎?多麼幼稚可笑。

餘先生對她說:「小山,我出去五金店買小型發電機給他們帶去。」他披上雨衣上街。

小山站在簷蓬下看雨景。

常允珊換了便服,站在女兒身後。她輕輕說:「忽然做起標準父親來,吃不消。」

「你應該替他高興。」

「那三個男孩不是我的孩子。」

「媽媽,他們有名有姓,他們叫餘鬆開餘松遠餘松培。」

「明是混血兒,叫亨利狄克湯姆不就行了,偏又取這些佶屈聱牙的中文名。」

「媽媽。」

「你的名字多好:小山,筆劃簡單,發音響亮。」小山搖頭。

「還有,那個老大還不是他生的,一併也拉來認作親兒,這是什麼意思?」常允珊牢騷越來越多。

小山知道她有責任引導母親思路回到正途。「媽媽。婚前你已知道餘先生背景,你倆全盤接受對方的過去才結為伴侶,有話那時已應完全說明,今日不得嚕嚕嗦嗦。」

常允珊怔住。女兒竟教訓母親,而且批判得那樣有道理。

小山說:「下午我陪他一起上路,媽媽你呢?」

「沒水沒電,滿路泥濘,我不去,我又沒有礦工靴。」

「媽媽,在要緊關頭,你需要精神支援他。」

常允珊嘆氣,「我開支票不就行了。」

「媽媽,來,我們一起去辦補給品,食物衣物清水——全部都要。」

「小山,你瞎熱心。」

「下雨天,閒著也是閒著。」

小山拖著母親出去買補給品,裝滿一車。

「咦,」常允珊奇問:「為什麼要買嬰兒用品?」

「未來國家主人翁,最為重要。」第九章小山把哀綠綺思與小約伯的故事告訴母親,常允珊也覺得唏噓。

她們回到家,正好餘先生也成功扛著發電機回來。他說:「唏,搶購,五金店擠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