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好氣又好笑,難道每個人都學會素素那一套?

一直到七點半,我呆呆的坐著,忽然靈光一閃,才第一次想到:她們莫非全不來了?

不可思議!同班三十五個人,一個也不來聚會,一個也不念舊,起碼還有一半同學此刻住在本市,叫部車子,十來分鐘就可以赴到此地,但她們不肯來。

我失望,失落、震驚,就這樣散開,以後永不見面,同窗如陌路。

我不置信的看看鐘,七點四十分,全體缺席!

只有我一個人。

是否因為我特別寂寞。特別無聊。特別空閒?抑或是我比人幼稚,比人痴情、比人傻?

連美玲也不來。她有沒有離婚,她如何處置她的難題,她以後打算如何,我都不會知道。

美玲是應該來的。她是否認為我沒有幫助她,她是否認為這等聚會已無意義?

時針指到八點。

咖啡廳只我一個人。

還會有明年嗎?明年我還來不來?我呆呆的看著玻璃們,八年前,我們會經發誓要每年聚會,直到老死。

但看看今天發生什麼?

氣死人。

我悲哀的告訴自己,站起來走吧,還等什麼?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抬頭一看,下雨了,而且下得很急,我沒有帶傘,希望可以順利叫到計程車。

我落寞的叫侍者結帳,八點正。

這時忽然有人開聲說話:「等人?」

我轉頭看,是一男孩子,端正的面孔,佻皮的眼神打扮斯文。

我只得點點頭。

「等人人不來是最令人沮喪的事。」

他顯然與我同病相憐我只得笑問:

「等女朋友?」

他搖搖頭,「等同班同學,」什麼?無獨有偶?我精神來了,非常有興趣聽,給他鼓勵的眼光,他當然也想找個機會訴苦,於是坐到我對面來。

「七五年我們拔萃男校一班有四十二個畢業生,約好每年見面,由我做聯絡員,嘿!」他聲音是苦澀的難過的,「你看看,竟然一個也不來!」、我可遇到知音了,「先生,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他猶疑,「你又在等誰?」

「我?我在等華英女中七七年畢業同學……我開始傾訴我有種感覺,以後會告訴他的,尚不止這件事。」第三代我是徐家的第三代了。

祖父母在五十年代南遷,把兒子帶來受教育,那年父親十歲。

後來他長大、畢業、戀愛、做事業、結婚、生下我、與母親鬧意見,離婚、再戀愛、再婚,再生兩個弟弟。

祖父母時代不作興離婚,好歹拉扯著過,匆匆數十年,也就白頭偕老。

到了父親這第二代,花樣鏡就開始多,就「不可冰釋之誤會」這理由,便可以離婚,他自己是律師,行起事來更方便。

事前只同我說:「小琪,我與你母親不能共同生活,要分手了。」

那時我十二歲。

很吃驚,「我以為你們是相愛的。」

「好景不再。」

「你要搬出去?」

「不,我沒有錢,她搬出去。」

「她有錢?」

父親酸溜溜的說:「她的男朋友有錢。」

「她拋棄你?」

「小琪你問得太多。」

或許是。

但我已有長時期沒與他倆交談,兩人都是港大早期畢業生,有不同職業,忙得不可開交,晚間又有應酬,通常要到午夜十二時敲過才回家,第二早又出去上班,家務由傭人做,我很少見他們的面。

父親是俊男,母親是美女,他倆都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