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人後悔了。」荷生故意輕鬆。

「後悔?永不,我只是怕你吃苦。」

荷生微笑,「誰都知道我的物質生活比從前豐足,但是精神備受困惑。」

「不足以補償你的損失。」烈火說。

荷生惘然,一時不知男友說得對不對。

回到家中,看見桌面上放著一張象牙白色帖子。

開啟一看,荷生呆住,請夏荷生光臨的人竟是周琪女士。

荷生實在忍不住,找到言諾,開口便說:「烈風的母親要見我。」

言諾沉默半晌,才說:「不要去。」

「為什麼?」

「如果你徵求我的意見,我勸你到此為止,一個人知道得太多無益。」

「言諾,你知道得比誰都多。」

「但我不是烈火的女友。」

荷生不出聲,言諾當然有怨懟。

小言再次提出忠告,「同他們家人維持距離為上。」

「我用什麼藉口推託?」

小言嘆一口氣,「用推我的同一方法。」

荷生問:「我們不能做朋友嗎?」

「我不會對陌生人講這麼多話。」

「謝謝你,言諾。」

荷生沒有接受小言的勸告。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同她討論、商量、提出建議,然後一起作個結論,用其中最好的辦法。

他仍關心她,但是維持隔膜的距離。

車子來接她的時候,荷生準時去赴約。

大家即大家,周女士並沒有要客人等。

她迎出來,烈風站在母親背後,蒼白瘦削,如一塊褪色的佈景板。

周女士讓荷生坐。

荷生只覺此情此景何等熟悉,想轉來,原來她接受陳珊女士招待的情況尚歷歷在目。

烈戰勝的大夫人要比二夫人沉著老練。

荷生喝一口茶。

澀味中帶點清香,兩邊府上彷彿用同一種茶葉,味道非常特別。

周女士坐在一張安樂椅上,烈風一直站在她身後。

她說:「夏小姐,多謝你賞光。」

荷生欠一欠身子。

她又說:「像你這般人才,同烈火這樣的人在一起,實在可惜。」

荷生不由得揚起一條眉,他們竟鬥得如此白熱化,不替對方,亦不為自身留一點點餘地。

周琪女士有一張尊貴的長臉,細狹眼睛,薄薄嘴唇,頗似中國歷代帝後像中嬪妃的相貌。

烈雲同她母親的長相無異較為俏麗。

「烈風說,你對他很客氣,對他好即是對我好,所以請夏小姐來面謝。」

「呵,他對我也一樣。」

「夏小姐,你是琪園的常客?」

「去過數次。」

「琪園,是一九四九年,家父為我蓋的房子。」

荷生點點頭。

「但是我卻不能住在琪園內。」

荷生詞窮,總不能安慰她說「一個人吃多少穿多少是註定的」吧。

言諾永遠是對的,她的確不該赴會。

「家父與我都看錯了烈戰勝,我倆有眼無珠,好比盲人,應遭此報。」

荷生聽周女士說得如此怨毒,不禁勸道:「依我看,這間屋子,比琪園更新式更舒適。」

她一怔,笑了,借詞退下。

在這樣的環境底下,再好的菜式也於事無補,荷生吃得很少,烈風拿著一杯白蘭地,沉默地坐著陪客。

荷生懷疑烈家從無喜事。

烈火能夠這樣開朗實在不易,荷生心頭一暖。

沒想到烈風忽然幽默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