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做姊姊的追上來問:「先生貴姓?謝謝你。」

她小妹還在罵,那一點點小事,對她來說,如丟了一枚原子彈,吃不消吃不消,這樣的女於如何對著一輩子。

我逃難似的進屋裡,倒在沙發上喘息。

苦笑,去追呀,伊人!

或者這剛巧是她最醜的一面,不知是運氣好抑或運氣不好,剛剛看到她最美與最醜的一面,黑白強烈的對比,當中的一列灰色已不能引起我的興趣。

唉!

最怕兇惡的女人。

喘氣未平,發覺自己又回到圖畫室,也罷,累了,睡一覺吧。

一看長椅,噫,無巧不成書,又躺著一個人,又是女孩,又是長頭髮。

她正在酣睡,面孔埋在椅墊底下,胸脯一起一伏,似只小動物。手指纖細光潔,手臂上有太陽棕。看樣子也是個美貌女子。

怎麼樣?

要不要叫醒她?

破滅一個美夢,又升起一個希望,要不要再試一次?

我猶疑很久。

怎磨老有人在這張長椅上尋好夢?

害我進退兩難。

呆了很久很久,才下定決心,悄悄站起未,悄悄離去。不行的,單憑一剎那的印象是不行的。這樣就斷定她是否終身伴侶實在太孩子氣太感性。

待她醒來再說,有機會慢慢觀察再說。

我點起一枝煙,走到客廳,有位小姐在表演鋼琴獨奏,其他的女士們靜心欣賞。

這班女性唯有在靜寂的時候才露出一分氣質。

我在一個角落的空椅上坐下。

那個壞脾氣女孩已經不在,她姊姊則坐在近窗處,微仰著臉聽演奏,黃昏夕陽恰巧罩在她身上,在她頭髮臉龐上圈出一道金邊。

這時刻她又何嘗不美。

每個人都有他最好看的一剎那。

姊姊有,我也一定有。我換一個姿勢,把左腿擱到右腿上去。

我在等圖畫室那女孩睡醒,起身,我要拿她同室內其他小姐們比較一下。

此刻姊姊似乎看穿我的心意,在另一角,她向我眨眨眼。

我朝她揚揚眉毛。

我的伊人,你在何方?天使任務我是天使。

真的天使,不是人們口中的安琪兒。

你知道,人類百年歸土之後,靈魂由上帝接收。坐在他右邊,聽他的旨意行事,我就是那種天使。

每個天使擔任不同的任務,我那組的工作,主要是排解男女之間的感情糾紛,對了,部門就叫做感情司。

有人說,一天到晚在微不足道的、無聊的、幼稚的兒女私情中打滾,簡直沒出息。

天使同事間,有些處理戰爭、發明,以及社會的陰暗面,工作的前提龐大得多,當然,他們的責任也不輕,但愛情也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人們為愛情所作出的犧牲,斷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這股力量,歷古至今,纏綿不清,人類只要有生命一日,它就如藤纏樹,抵死不放。

我們的責任,就是解關樹與藤之間的結。

忙得不得了。

幾乎每個同事,每天都要處理一件個案,奔波得我有一陣子要求調職。

但是老闆不允,他說我做得好,可以繼續幹下去。

今早,她給我一份檔案,我一看資料,就懶洋洋,不起勁。

又是三角戀愛。

老闆說:「女主角情緒非常激動,怕生意外,你下去,去看看。」

人們為愛情所做出的一切,真不可思議。

昨天碰到羅密歐,才取笑他,他訕訕解釋,當時不知哪兒來的一股濁氣上湧,白白丟了小命,害父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