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的書桌面前去,我看到了一顆血紅的圖章,我拿起來一看,圖章後刻著「辜家瀚」三個字。啊,他就是家瀚。他就是家瀚。

我放下了一切,我一定要走出去,去找到他,去看他一眼。我拿著酒杯,推開了書房門,回到人群裡,一張張臉的找,但是我找不到。

我又不好去問這個女孩子,我頹然的一個人回書房,躲在裡面吃悶酒。

我想,也許他還沒有來,他還沒有來。他有事。但是我一定要等到他回來。是的,我向自己笑了,拿著酒杯,很是得意。我可以在這間書房裡過一輩子,我真可以。

我喝了不少,看了半本紅樓夢。坐在地氈上,頭漸漸沉重,我抬不起眼來。我想我是醉了。我倒在那裡,心裡塞滿了事,很不開心,又很開心,就這樣睡著了。

真要命。

我是被熱毛巾敷醒的。我睜開眼睛,看著那個女孩子扶著我,一臉微笑。我羞得滿臉通紅。

「沒關係。」她笑說:「你喝多了。」

「是的。」我抬起頭了,「對不起,真失禮,什麼時候了?」

「早上四點。」

「唉呀,我的天,舞會散了?」

「散了。」她笑笑。

我衝口而說:「他呢?他回來了嗎?」

「誰?」她問。

「家瀚。」我說:「他大概回來了吧?」

她臉上蒼白起來,「誰?你見了誰?你說什麼?家瀚?」

「沒什麼,沒什麼!」我連忙否認,怎麼可以用這種口氣問及別人的男朋友,甚至是愛人呢?她當然要不高興的了。

「你見到了誰?見到家瀚?」她拉住了我。

我尷尬起來,她吃醋了。

「不,」我也語無倫次起來,「我知道家瀚是你的男朋友。」

她打斷我:「家瀚不是我的男友,我叫家-,我是家瀚的妹妹。」

「啊!」我低呼了起來,充滿了希望,啊!我怎麼沒有想到?怎麼沒有想到,這麼說來,一切還不算太遲-不遲就好。我們是鄰居,我還可以向他表表心意。

但是家-的神色很緊張,她問:「你真看見了家瀚?」

「什麼意思-」我覺得奇怪。「我沒有見到他,但是我看見了他的書房,他的車子,他的屋子——」我大膽的說:「我想見他!」

家-鬆了一口氣,看著我,她低下了頭,很久很久,我看得出情形有點不對。她抬起頭來說:「家瀚,家瀚,你永遠見不到他了。他五年前撞了車,死了。」

我像五雷轟頂一樣,「不!」我大聲說。

「是。五年前他二十七歲,最有前途的建築師。坐在朋友的車子裡去聽音樂,回來車子失了事,就是這樣。父母為了這個意外遠遠離開這裡,他的屋子就空下來了,誰也沒有動他的東西,直到我回來,拭去了灰塵,仍然沒有動任何東西。他去聽音樂的那天是下午九點。他坐在書房裡看了一段小說,喝了點酒,朋友來接他,他沒有開車子,惡耗在午夜傳來。」

我幾乎瘋了,我說:「五年前,」我喃喃的自言自語,「五年前,五年前我還沒有畢業,我比他小十歲。」

「是的,」家-苦笑,「他會喜歡你的,他一直喜歡靜的女孩子,一直沒有女朋友,第一次我見到你,就呆住了,這不是家瀚心目中的女孩子嗎?我把你請了過來,想讓你知道,你們住的那幢房子,是我哥哥設計的。」

我知道,但是太遲了,什麼都有辦法挽救,但是失去的生命……

我頹喪的靠在真皮沙發上。

天漸漸的亮了。

「現在我住在這間屋子裡,但是我不愛靜,這裡交通又不方便,我想我就要搬走了!」她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