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嫂悄悄對恕之說:「我擔心那啤酒,每天三罐,只怕數量增加。」

恕之大膽自作主張,把啤酒倒空,換上ju花茶。

松山察覺,即好氣又好笑,終於明白家人苦心。

「好,好,」他說:「不喝,也不再發牢騷。」

他只是偶爾出來走走。大小事宜,都交給貞嫂及兩兄妹。

一日下午,恕之與忍之走到停車場的長凳下,他倆背靠背,可以看清四周圍環境,彷彿已經習慣兩人對抗全世界。

恕之輕輕說:「到松鼠鎮已經兩個多月。」

「進展不錯。」

「我累了,我想退出。」

忍之一聽濃眉束到一起,眼睛露出煞氣,他隨即鬆弛,輕輕說:「這件事成功以後,我們到南部享福。」

恕之抱住膝頭,頭埋在懷裡。

「你想一輩子逃跑,抑或到派出所自首,還是終身在咖啡店洗油槽?」

「一定有更好的辦法。」

「是什麼?請告訴我。」

「還要多久?」

「那就看你的手段了。」

「忍之,我以為你愛我。」

忍之剛想回答,看到貞嫂向他們走來,兩人趕快站起來迎上去。

貞嫂笑,「你們怎麼老愛坐在外頭,不怕冷嗎?」

他倆肩膀上沾著雪花。

貞嫂說下去:「松山今日回醫院拆掉石膏,我一看,嚇一跳,兩條腿一粗一細,他走路一拐一拐,醫生叫他定期回去做物理治療,哎,這算是小劫。」

兄妹一左一右陪著貞嫂走回店裡。

「過節發生這樣的事,真不開心,我想請你們回家吃頓家常菜。」

恕之連忙道謝。

貞嫂又說:「穀倉不好住,不如搬到我們家來。」

恕之回答:「穀倉還算舒適,裝置齊全,我們心滿意足。」

貞嫂輕輕籲出一口氣,「你們都沒有周末假期。」

「我們亦無處可去。」

「可憐的孩子們,真的一個親人也沒有?」

他倆低頭無言「。

貞嫂說:「不怕,待掙扎出頭時,大把人認你做親戚。」

恕之笑了,露出雪白牙齒。

她面板上斑疤自動脫落,膚色轉為紅潤晶瑩,臉容異常標緻,一雙眼睛仍然閃閃生光,但這時貞嫂對恕之已全無戒心,只覺得這女孩擁有天使之目。

她也沒有留意到忍之不再縮著肩,他已伸直背脊,足足比貞嫂高大半個頭,肩膀寬厚,孔武有力。

先入為主,她仍把他倆當一對可憐的流浪兒。

「今晚早點打烊。」

「下午有初中生慶祝生日,在這裡聚會。」

「冰激凌夠用嗎?」

「足夠,請放心。」

那天晚上,恕之與忍之第一次到松宅。

小屋子很平凡普通,住了二十多年,許多地方都舊了,四處都是雜物,傢俱款式過時,但不知怎地,越是隨和,越顯得是個家,十分溫馨。

恕之坐在老沙發椅裡,不禁輕輕說:「我一直希望有一個這樣的家。」

忍之立刻看她一眼。

貞嫂笑:「那麼把這裡當自己家好了。」

松山抱怨:「啤酒都給扔到大海里了。」

恕之不再說話。

多少個晚上,她做好夢,都看見自己有這麼一個平凡穩定的家:永久地址,母親在廚房做晚飯,父親就快下班回來

開頭也哭過,想得久了,漸漸麻木,告訴自己,即使沒有,也得活著。

沒想到今日一推開松宅的門,就看到夢中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