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資料正確,而且,將來行情還會上漲。」

銘心的臉緩緩轉過去,不發一聲。

奧蘭度女士忽然輕輕說:「你們是愛人吧。」

銘心不語。

「卓元宗一切都替你設想周到,他生前知道家族生意會得垮臺,為免牽連到這些作品,他把書存放在一家畫廊裡,現在家族生意已經清盤,才交到你手中。」

銘心低頭不語。

奧蘭度又說:「該哭的時候哭一下也是很應該的。」

銘心怔怔地落淚,無窮的思念,永遠懷念,生離死別的創傷,永不磨滅。

奧蘭度給她一張名片,「這是畫廊地址,我已通知主人你隨時會出現。」

夏銘心這時開口問:「有沒有信——」

奧蘭度搖頭,「那樣的情意,已非筆墨可以形容。」

助手攤開檔案,請夏銘心簽字。

銘心的左手要托住右手,才能防止顫抖。

奧蘭度咳嗽一聲,「夏小姐,假使你願意出售卓元宗作品,我可以做代理。」

銘心只答:「是,是。」

回到陽光底下,她站在街角好一會兒,才朝指定的畫廊出發。

這家畫廊的規模大得多,年輕的主持一見她便迎上來,「夏小姐,歡迎來劍宗畫廊,我是周劍華。」

銘心靜靜坐下,服務員捧出香茗。

雪白的牆壁上掛著幾幅現代畫,空氣調節有點清涼。

「夏小姐,卓元宗生前是本店的合夥人。」所以叫劍宗畫廊。

「你是他的遺產承繼人,應知他個性,他對名利看得很輕。」

銘心點頭。

「可是偏偏就是這種人會名成利就,上次他開畫展已是七年前的事,收藏家聞風而來,通宵在店外排隊輪候,並且要求派籌碼讓他們優先選購。」

銘心點頭。

「淨把畫轉手到歐洲,已可獲利二十巴仙,這次,我勸夏小姐親手做轉售,我可以幫夏小姐聯絡。」

「那,」銘心低聲問:「卓元宗作品不是變成商品了嗎。」

周劍華有點無奈,「有時還淪為炒賣品,同期貨市場上的豬肚、大麥、可可豆沒有分別,可是,這正也是每個畫家夢寐以求的事。」

銘心牽牽嘴角。

「請隨我來看這批畫。」

作品還未表鑲,一張張隨意疊著,放在一間空氣調節的貯藏室裡。

周劍華說:「畫裡充滿生命的喜悅,你看那顏色的變調,筆觸的情意,整個氣氛優雅秀美,實在不可多得。」

銘心凝視元宗遺作。

「我已把作品名單及彩照寄往歐洲。」

周劍華是一個商人,他賣畫,同人家賣皮鞋沒有分別,這樣也好,他沒有任何包獄,大可專心賺錢。

「我羨慕卓元宗,他對生命沒有怨懟。」

銘心站起來告辭。

周劍華送她到門口。

「夏小姐,你一有決定就與我聯絡。」

「我懂得。」

回到小公寓,銘心伏在枕上,不能動彈,她非常非常疲倦。

元宗元宗,請入夢來。

她自己卻先步入夢境,一個無人白色的細沙灘,風勁,浪大,捲起白花,海鷗隨氣流啞啞低旋。

「元宗?」

沒有人影,只有他的畫架,呵水彩還沒有乾,一幅風景畫,已用鉛筆夠出輪廓,並寫上顏料號碼,預備著色。

「元宗?」

沒有人應她,她轉過身了,看到遠處故園灰鴿色的屋頂。

然後,夢醒了。

夏銘心的學生在等她。

這班小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