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言誠家就在大隊部後側房兩三分鐘的路程,站在那裡扯著嗓子吼一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沅舒窈點點頭,沒去送他,反而在書桌前的竹椅上坐下來。

等他轉身走了,沅舒窈才抬眸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這種在原地看著別人離開的場景,是她不喜歡的,輕易就能勾起離愁別緒,讓人心裡沉沉的,不舒服。

可不喜歡的事,偏要時常發生,強硬地烙進記憶中。她站在原地,幼年時送走了祖父的木棺,少女時送走了祖母的骨灰盒。

等到她離開時,卻沒有一個站在原地目送她遠去的人。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在房間裡呆坐半晌,沅舒窈回過神來,沒急著收拾房間,反而從包袱中找出一個厚厚的老舊牛皮筆記本,含淚寫下一首《憶慈》。寫完以後,沅舒窈又一頁頁翻看著之前寫的詩,入目皆是詞,入心皆是情,少不得又或喜或悲一番。

就這還不算,翻完自己的詩冊,沅舒窈又忍不住拿出一支表面摩挲得光滑潤潔的暗褐色竹笛,給自己吹了一首輕愁婉轉的小曲。

第62章 【窈妹妹4】知青點

沅舒窈的包袱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裡面除了兩套換洗衣物, 其他的就是書本、毛筆硯臺、竹笛口琴以及一雙明顯不適合穿出去的八成新紅色繡花布鞋。

祖母去世前留給她一個匣子, 其他的不適合帶在身上,沅舒窈就只帶了這雙紅色繡花鞋, 這是她祖母親手為她做的, 說是要讓她出嫁那天穿。

其實這會兒大家都以穿皮鞋為榮, 城裡哪還有穿這種布鞋出嫁的啊。

不過是祖母在沅舒窈出生時就興致勃勃做出來的。

老人家會摸骨頭, 摸一摸小孫女, 就知道她以後能長多高, 腳丫子能長多大, 說不出的奇妙。

書本擺回書桌上, 毛筆掛起來, 硯臺放好, 竹笛掛在蚊帳勾上, 口琴則揣到枕頭下面。

鞋子衣服放進箱籠裡, 行李就算是歸置好了。

房間裡的書桌竹椅箱籠都是她下來後花錢自己置辦的,大隊上就有木匠篾匠,花不了幾個錢就能置辦下來了,知青點裡基本上每個人的房間裡都有一套。

有的是自覺確實用得著,有的則是覺得這樣佈置房間,自己才像是文化人。

沅舒不擅長做家務,每日裡也就是打掃一下自己房間的灰塵地面。

至於做飯,那是別想了,這一年多里, 她都是多出一點糧食做抵消。

所以擦完了房間裡的角角落落,沅舒窈就沒別的事幹了。

眼看著外面陰雲擋住了太陽,沅舒窈就搬了椅子過去門口,拿一本紅書慢條斯理地翻看。

那些古書外文書是不能看的,早前就已經搜刮過一遍又一遍,早收繳完了,沅舒窈能看的除了課本,就是紅書之類的。

好在領袖也寫了不少詩,古體詩現代詩沅舒窈都能看下去,便是歌詞也行。

感性的人不止容易悲春傷秋,同樣也很容易被激情澎湃鬥志高昂的豪邁派詩歌所感染。

等趙言誠拎著一袋糧食過來時,就看見坐在門口的小沅同志看過來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生機活力。

趙言誠一愣,稜角分明的臉上不自覺露出個笑,柔和了利落剛毅的線條,「小沅同志,是有什麼高興的事嗎?」

見他來了,沅舒窈收斂了些許外露的情緒,站起身一手握書,一手撫在門框上對他抿唇一笑,如淡雅的荷花。

「看了幾首詩,有感於革命先輩苦中作樂的精神,對比我現下的境況,只覺得我們不能自怨自艾,應當打起精神迎接挑戰。」

趙言誠:「……」

想到小沅同志上工時的表現,趙言誠勉強忍住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