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壓迫在喉頭的哽咽,一不小心就會洩了出來。

在外面攪起風雲冷酷堅毅的男人,在她面前總是難以自抑的平凡,甚至脆弱。

就好像他永遠被定格在了那個夏天,被父親家ap;暴後,像只流浪狗蜷縮在逼仄髒亂的小陽臺上,麻木可憐地等著隔壁姐姐出於憐憫給出的溫柔。

言玥顫抖著纖長的睫毛,無措地垂下眼瞼,花瓣似的粉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線。

既嬌弱又倔強。

過於沉寂的午飯時間裡,兩人都保持緘默,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飯後,葉安埋頭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言玥則陷入左右徘徊自我懷疑的煎熬中。

人有時候本身就是矛盾的生物,明明無比堅定地做下了某個決定,卻又並不影響同時進行的懷疑猶豫。

一面是接受,然後她或許可以在感情上回報,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失去自我堅持這一點上。

一面是拒絕,她堅持了自我,卻要眼睜睜看著他失望,自己也一輩子虧欠著他。

坐在靠近落地窗陽臺邊的藤椅上,默默注視著遠方的言玥像一尊精緻的藝術雕像。

葉安的腳步聲傳來,靠近。

叮一聲,一盞帶著清香的花茶放在了言玥面前。

「姐,喝杯茶消消食。」

比起自己的心情,葉安終歸還是更在乎她。

言玥回頭自下而上地看著他,毫無徵兆地忽然紅了眼眶,顫抖著唇滿是哽咽:「小安——」

第14章 【鄰家姐姐14】心頭肉

突如其來的哽咽也著實嚇了言玥一跳,在開口前她其實是想笑著喊他一聲,像以前那樣。

哽咽就像是一個訊號,所有的剋制都在這一瞬全線崩潰。

言玥手足無措地別開頭雙手捂住臉想要儘快控制住自己,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失控的情緒像是有了獨立意識,掙脫了她為自己纏繞上的層層枷鎖。

雙手捂著臉的女孩蜷縮著背脊,用力埋著頭,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沒有聲音,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從小巧精緻的下巴尖滴下來。

因為太用力地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下巴尖都繃出了小凹痕。

葉安愣愣地看著她因為埋頭弓背而凸起的頸椎棘突,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蹲下,雙手懸在空中稍作猶豫,而後小心翼翼落在她肩膀上。

「姐,你」

為什麼哭?是為我哭的嗎?

所以你對我,也不是沒有感情的,對嗎?

方才還是枯木,現在卻似逢春,而給予他滋潤的,是姐姐為他落下的眼淚。

沒有感覺到姐姐的排斥,葉安心頭咚咚亂跳,像上百人在齊齊打鼓。

艱難地嚥了口唾沫,葉安就著蹲身的姿勢往前又挪了挪,做賊似的緊繃渾身肌肉,動作卻輕柔無比地把自己頭靠了過去,保持在若觸非觸的程度。

這個姿勢著實算不上舒服,可對於葉安來說,哪怕是膝蓋下有刀山,只要是能靠近姐姐,他也甘之如飴。

「姐,別哭。」

千言萬語想要說出口,葉安斟酌醞釀半晌,卻只笨拙地吐出這麼三個字。

有時候他很痛恨自己的懦弱膽怯,像曾經那隻卑微骯髒的地溝臭老鼠。

可也僅僅是痛恨自己,卻從來不敢放開那根隱形的韁繩,既怕傷害到他攏在心尖尖上呵護的姐姐,又怕嚇到她,失去她。

「嗚——」言玥放棄抗拒,放開雙手撲到了他懷裡,兩條胳膊死死纏住他脖子。

這麼突然地一撲,把毫無防備的葉安撲得往後踉蹌了一下,然後手忙腳亂穩住身形,兩條胳膊僵硬著抬在空中。